朱成玉 | 你的身上飘荡着春风

你的身上飘荡着春风

◎ 朱成玉

小时候，家里需要一头拉磨的驴，父亲去马市逛了一天，最后却买回来一匹很老迈的驴，母亲埋怨父亲糟践了血汗钱。父亲说，卖驴的那个人领着一个和咱孩子差不多一般大的小男孩，小男孩舍不得这头驴，一个劲儿摩挲着驴头，哀求他爸爸不要卖了。我看他们那副可怜样，一定是家里遭了难或者得了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母亲说，你也没问，怎么就知道人家里有人生病？父亲说，我闻出来的。他把驴缰绳拿给母亲闻，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说明主人经常熬中药，父亲以此判断他的家人生了病。

只要心怀善念，你可以通过任何方式感知别人的苦楚。

一个冬天。查尔斯·兰姆在街上急急忙忙地走，一不小心滑倒，摔了个仰面朝天。他赶紧爬起来，生怕被人发现。可是抬头一看，一个扫烟囱的小孩正冲着他笑呢：“他站在那儿，用他那黑黑的指头向我指指点点，让大伙儿瞧，特别是让一个贫穷妇人瞧（那大概是他妈妈），在他看来，这件事太可笑，太有趣，笑得他眼泪都从那红红的眼角流出来了，他那眼睛是因为平时常哭，再加上烟熏火燎，才变得那样红红的。然而，在万般凄苦之中，他那眼睛还是闪耀出一点儿得之不易的快活的光芒……”这时，兰姆想的是：“一个扫烟囱小孩的嬉笑里是丝毫不含恶意的——只要一个上流君子的体面能够容忍得了，我情愿站在那里，做他的嘲笑对象，一直站到深夜。”我完全相信兰姆这份心意的诚恳，但他的身子骨恐怕吃不消。不过，在这个凛冽的冬天，我能感受到兰姆身上飘荡的春风。

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社会,有一句极为出名的流行语。就是“我的朋友胡适之”。当时,“上至总统、主席,下至企台、司厨、贩夫、走卒、担菜、卖浆一一行列之中都有胡适之的朋友”。作为一个学者,他身处“文人相轻” 的环境, 但他却能以自己巨大的人格魅力凝聚起了一大批知识分子, 做出了许多开创性的工作,建立了巨大的历史功绩。胡适的胸襟阔大, 具有伟大的包容精神。 他以自己无上的智慧洞悉了人间的光明和黑暗, 悟透了人生道路的平坦和困顿, 修炼出用自己的胸襟去包容世人, 包容宇宙的宗教般的度人济世情怀, 获得了社会各方面的高度赞誉。正是靠着这种博大心胸和乐观豁达的精神,胡适得以从容地周转于当时严酷的政治与社会环境, 并以自己的地位和努力为众多文化界人士的生存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也就是说,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胡适曾向很多朋友或学子提供过无私的帮助。胡适自己也说:“我一半属父母, 一半属朋友。”

在陈之藩先生看来，胡适先生的气场一定像是和煦的春风。“并不是我偏爱他，没有人不爱春风的，没有人在春风中不陶醉的。因为有春风，才有绿杨的摇曳；有春风，才有燕子的回翔。有春风，大地才有诗；有春风，人生才有梦。春风就这样轻轻的来，又轻轻的去了。”这是陈之藩在胡适逝世时写的悼念诗。

一个人的人格魅力大抵如此。

安吉拉·卡特写过一个童话：一个冷得直哆嗦的老妇人，问不死的太阳，为什么她总也暖和不起来，就算一件套一件地穿了三件裘皮大衣也还是觉得冷。不死的太阳告诉她——“你得施舍两件给穷人，这样良心就会安稳，就会觉得暖和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冷？因为你只给自己的躯壳披了衣服，良心被晾在一边，自然心就凉了。因为，你的身上没有飘荡着春风。

你若行善，不必在意身处何地，何时，只要你身上飘荡着春风，温暖便会从你那里开始蔓延，慢慢铺满整个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