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七峰村悟雪记
古体散文
七峰村悟雪记
文图|老烟
雪者，天之灵，若山涧溅玉，似桃野落英，如少女项颈流光而引人痴醉，如月入花林曼舞而观者迷离。空蒙若无，翩跹夙有。携祥瑞忽来，馈欢欣又去。世间尤物无俦也！
七峰村，信州城东去二十里，属田墩，拥千户，山水旖旎，百姓相安，城郊桃源也。丁酉腊月十四，逢瑞雪至，一时，漫天花舞，草木精神，青山顶素玉之冠，陡见窈窕；溪流敷淡墨之逸，蓦然清雅。俄顷，屋舍肃穆，村街焕莹，黄耳欢腾，白鹅引项，放眼处，沆瀣尽去，暗晦俱湮。疑觉已入世外。
巳时，余、彭君、风子、翀爷同赴七峰岩，一路，生恐亵渎雪径之清，惧担焚琴煮鹤之过，余等蹒跚诚惶，凝心蹑足，数百步之途，竟至午时方至。幸而两傍风景撩人，劲松者，效矍铄之叟，华发虬须，雄愈壮弥；修篁者，仿披蓬之妇，体婀态娜，风情万种。而于冬草寒花，凌风沐雪，一反娇媚之姿，竟展芳菲之倔，若童子，精气毕现，万物不骇。此情此景，美哉快哉。
至古刹。雪犹未止，潇洒于宝刹之端，如珠光，如宝气，凭添庄严。然吾等俱非信众，纵佛法宏深，吾心不在此，遂不敢惊扰佛陀僧尼，仅于庭外驻足合什以示拜谒，旋即拾级上七峰岩。
雪复弥，若满天花雨。有风吟为乐，如浪拍礁石，如清箫远至，如踏莎而行，如娇娘梦语；有竹影作舞，若云袖，若烟岚，若鹤跃岸汀，若鸳鸯逐水。斯时，吾恍惚置身太虚，衣裳褪，身骨收，还归于婴儿之身，百骸俱轻。复一时，神魂皆化为雪，极尽逍遥，忽凌于云天，忽栖于林梢，忽追逐于鸟雀，忽谛听于虫语。寰宇不在，尘埃不在，人间不在，江湖不在。
人之性俱善也，看世间众生，不喜雪者鲜有！何如？愿得洁净耳！红尘万相，有荣华富贵，有权倾朝野，有宝马香车，有锦衣玉食，皆非幻相。凡人谁不追慕？然则欲握之则必将与之，为之，日久初心染色，不复澄澈。旷日，每觉周遭悉为丑恶，污秽横陈，狼藉四野，心弥暗。如斯，方知澄明何等不易。故，每至降雪，必心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