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百万西山斫竹记（二）

（感谢“大余朗读者”温玉玺）

彭百万西山斫竹记

庚子孟春，新冠疫作；全民禁足，亘古一遇也。南安城西彭氏，富甲一隅，人称百万；性好游历，扃居逾旬，心颇苦之。是日也，春和景明，东风撩人。百万春心荡漾，蠢蠢思动。乃潜出围栏，迤逦而西；见人，则蛇行避趋，防疫染身也。行万有二千余步，入西山涧中。但见古木参差，上蔽天日；涧水泠泠，如鸣瑶琴。一雉惊起，不知所踪；春寒料峭，侵骨伤神。

于是百万黯然而思曰：往岁正月，我坐拥方城，气定神闲，笑迎八方来贺；一刀在手，冲关者拜服，出关者铩羽，何其爽且快哉！未虞龟蛇染疫，祸及南安；九头怪鸟唳天，而天下麻雀禁声。假期虽长，几无一筹之斩获；光阴虚度，以致天下英雄忘形！呜呼，憾哉！

山重水复，踽踽而行。忽萧萧声起，风移影动，乃美篁修竹杂然前陈也。百万熟视之，遍抚之，见细者合作钓竿，直者堪支纱帐，粗者剖而分之，亦可为豆引瓜架之用。乃欣然自喜，额手称庆曰：斫竹，斫竹，天教我有所斩获！

唾手摩掌，跃跃欲试，方忆仓促外出，并未携得寸刃，更言斧斤。懊恼痛恨之际，遽闻空谷足音，杂沓而近。既而冠者三四，肩刀而至。百万踊跃前，敬以中华香烟，软语攀谈；俄顷吞云吐雾，俾生相见恨晚之感。于是假刀在手，左斫右劈，快意砍伐，一酬平昔斩获之志。

斯须汗出，而嫩竹粗篁相枕藉也。百万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约而束之，荷而肩之，咏而归。歌曰：

新冠肺炎兮起苍茫，

逍遥公子兮亦采樵。

空手入山兮荷竹归，

何日空手兮套白狼！

空谷传响，群山回应，上遏行云，直干天庭。市井之人闻之，奔走传颂。余闭关日久，郁郁寡欢，闻其事，不觉莞尔。遂欣然命笔，为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