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丕幺(外一章) || 吴 翚(山东淄博)
酒坊丕幺(外一章)
编辑/落英小桥
酒坊丕幺,山西人氏,长相猥琐,却酿的一手好酒。
丕幺初来时,蛰居西河上桥楼。不数月,凭一首绝技,将镇上十几家制酿名手比得七窍生烟,一时名嘈四乡。
丕幺酿酒,极有讲究。离桥半里许有一石泉,其水混沌不为人用。丕幺见之,却是大喜过望。遂淘尽泥污,其水果然味正质纯,清冽可口,且久旱不涸,大涝不溢,乃不可多得名泉也。于是临泉筑坊,蒸秫制酿,其酿有“不醉三年不要钱”之说。
民国三十一年,日本人侵占西河镇。日少佐酒井嗜酒如命,且出奇招,常绑来百姓数十,赌酒取乐,醉死方休,名曰“陪酒”。
有豪饮而不失态醉成稀泥者,可免一死,否则断臂、剖腹、剜眼全在酒井一念之间。
不数月,镇上百姓大抵挡不过酒井海量,或醉死或断臂或剖腹或剜眼不计其数。
一时满镇惊惧,酒坊歇酿落闩,百姓惶然。只丕幺一坊开得红火。有镇人规劝停坊歇酿以免招祸,丕幺一笑答之。
忽一日,少佐酒井瞪着一双火烧眼来到酒坊,见丕幺形容枯槁,大抵不剩几分酒力,心下嗤笑不止,不觉酒兴顿起。
半个时辰后,丕幺已是大汗淋漓,酒井则微带砣色,看上去酒才半酣。
俄倾,酒井爆出怪笑,战刀乱舞。
“可服?”
“你爷爷酒瘾才上呢!”
于是恶斗又起。
终于,酒井醉态毕露,站立不稳;丕幺反倒身轻如燕,一派矫捷。
其时,桌下三瓮已空二瓮,桌上狼藉海碗不下百只。酒井烂醉如泥,“咣当”扔了战刀,伸出拇指獴状吼一声:“你的,一条汉子!”继而扑通倒地,气绝身亡。
丕幺扔了酒碗,拨开满脸惊呆的日本人,飘然而去。
第二日,石泉边有一具蜷曲的尸体,镇人发觉时,口里仍吱吱喷着血块,其状惨烈,令人肃然,那是丕幺。
此后三天,满镇竟是酒香喷天,久久不散......
书痴李铎
书痴,西河儒士李铎之绰号也。
李铎幼时天资聪慧,六岁进学,读《四书》、《五经》,过目能诵。十岁随父宦游,广采博闻,学识增进,后父母双亡,家境维艰,乃在西河镇上设馆治学,陶钧后人。
李铎平生别无嗜好,唯爱书如命,所居“相怡阁”藏书万卷,却家贫如洗,不时有断炊之虞。有富豪愿以百亩田产求购其书。李铎不为所动,曰:“书乃吾日之粮,夜之枕,精神所寄;无书,空留躯壳何用?!”镇人皆笑其“书痴”。
李铎爱书,却不吝啬,镇人每有求借着,皆慨然应允,只限时日,不取分文。
李铎中年丧偶,无有子嗣,曾收镇上孤儿根发为螟蛉。根发长至二十岁,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次聚赌大败而归,负债累累,无力偿还,乃盗书一捆卖于富豪,后为李铎所察,将其杖责一番逐出家门。
“文革”中,有人告“相怡阁”乃“藏污纳垢”之所。“红卫兵”造反派们蜂拥而至。李铎持一锋利菜刀把守楼口,誓与登楼者拼一死活。众人惊惧,且思李铎既非“地富反坏右”又有义子根发现任镇里造反司令,权衡再三,遂不战而退。
乙丑岁末,李铎病重,卧床不起。
根发闻讯,扔了剃头挑子,赶来索要遗产。李铎请来镇长等多人,当众公布遗书如下:
西河镇政府台鉴:
镇民李铎老病难愈,恐不久人世,立此遗嘱,乞望照办。
鄙人所居“相怡阁”,乃先祖之遗产;楼内所藏书卷,亦系前辈之遗物。今欣逢盛世,国泰民安,知识兴邦民族有望;喜闻西河将兴建图书之馆,鄙人愿将“相怡阁”及藏书索数捐赠,以利镇民,荫福子孙。
逆子根发不肖,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早已恩断情绝。余之遗物,不可令其染指分毫。
至嘱。
立遗嘱人李铎
辛未孟春,李铎仙逝,终年九十有二。
不久,西河图书馆成立。“相怡阁”粉饰一新,阁内有碑勒石以记其事。
作者简介:吴德怀,笔名吴翚、吴晖,60年代生。国营企业机关任职多年。中国散文诗协会会员,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中国煤矿诗人协会会员,山东作家协会会员,淄博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全国30多家报刊及多种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多次获得省级以上文学奖项。出版诗集《多情的土地》、《清荫疏影》,散文诗集《另一片土地的生长》,寓言集《开花的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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