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人的文化情结

临涣新建了个古色古香的大舞台。

电影《奇迹小子》剧组借用这个场景拍戏时我去看过现场,主体架子刚完工,老滋老味的意思便很明显了。

气派不一般的大院和舞台是临涣当地企业家贺彪的“嘉园文旅”操办起来的,公司听了东篱堂主老沈的建议,原打算在这里办个嵇康文化园,搞些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文化;但古琴那根弦在临涣断响了好多年,要想让老百姓改弦易辙、变换趣味,不怕难上加难,就怕南辕北辙。

后来姜永波导演的《淮水情》也在这里取景拍摄,姜导与编剧周明看重的恰恰是院子里的乡镇气息。

最终还是营造出老茶馆放大版的气派,与古镇的大基调保持一致。

电影里《淮水情》取名沈家大院,贺彪就把这名字给沿用了下来。

在古镇临涣见了贺彪几次,从无感到好感,印象越来越深。

一直刻意与生意人保持距离。

彼此气场不对路,各自有自己圈定的价值观。你做你的钱大爷,我做我的秀才老爷,井水不犯河水。

有钱人的气焰,掖着藏着都会露出在脸面上;哪怕他整出“儒商”的样子,自我标榜出文化属性,也大多还是商为质地、儒为其表的装潢。

读书人何尝不是如此呢?在金钱面前吃了败仗的,对有钱人、有权人前倨后恭者不计其数,掖着藏着也都会露出脸面。

索性拉远距离,泾渭分明,免去丢人的可能。

一见贺彪便无戒备,他看着不大像个很有钱的老板。一张风吹日晒干活的面孔,人多时话极少,待人处事实实在在的。

相处久了,能感受到他那种遇到难处绝不跟别人吐苦水瞎嘘流一句的男人个性。在我们跟前,他朴实而厚道,就像个好兄弟;有时请你发表意见,谦逊得又像是个好学生。

我眼里的贺彪还是个年轻人,谁知他已经四十岁露头了。

方脸,眉目匀称。

对文化人有一种由衷的敬重。他不懂会请教你,你的点拨他很快就会给你做出个样子看。

不大喝酒,抽烟也少。这在他这个年龄做实业干生意的人中算是少见。

小城的生意场、朋友圈烟酒气重,你的酒量和烟瘾就是社交能力。

他也不大习惯摆笑脸,看人的神态专注而严肃。几年前对着我的镜头,我叫他笑得亲切些,他的笑脸就僵在那里。

但这个人说话做事的利索劲叫人另眼看待他。说个啥是啥,决定办的事情,刚以为就是丢个闲话,回过头再来看,人家马上就立竿见影了。

依我看这就是他经营企业做事业的成功之道,认准了的事情,切切实实做到、做好。

他是临涣的实业家,有厂子、酒店,还有一个环境很好的有点准民俗味道的园子。

和东篱堂主老沈的结识、相处,算是起头了贺彪的文化心思,不觉意的让他的思想、注意力进入到另一番天地。

不仅是开始关注品茶、焚香、听古琴那些不同于棒棒茶的东西,他在其中也看到了雅俗之间的勾连。沉浸于里面倒还不会,他还不能安静到这种地步。

听我们不断的说养他育他的临涣古镇竟有那么多的文化传奇,他心里便压了一块石头。

他文化水平并不高,但对古镇临涣一往情深。就觉得好多古代高人都在这里生活过,要是任其埋没了就是我们这些后人的不敬、不肖。

想法既简单又朴素。

他把教堂旁边的闲置、破落了多年的一处院子租下来、用起来,依旧修旧建个带戏台的文化大院,想给来临涣游玩的人提供个歇脚地,四周的屋子里勾勒出琴棋书画茶的格式。

正中的大舞台是地方戏曲的展示地。

有人劝他,文化是个败钱活,投钱多、见效慢,大多落个赔钱的结局。贺总你不如搞个商业化的旅游特色产品大卖场吧。

他笑笑,并不去分辨。

古镇的南阁茶楼对面,挨街口的那么好的商业位置,他却要依古建样式设置个环境好些的喝茶场所。

一百多平米的面积,带着天井,上下两层,内部全是木结构老件。

他说棒棒茶、茶馆是古镇的颜面、眼神,我也是要让来临涣的人知道,古镇也有高雅一些的追求。

要不然怎么就出了那么多高大上的文化先贤呢?

我看着他,就觉得他与老沈厮混久了,是不是被熏陶得文化中毒了。

你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做起事情来总不能光砸钱,不讲求一点经济效益吧?

老沈说不会不会,贺总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他心里有大算盘。古镇的面貌好了,与茶馆棒棒茶并举的东西丰富了,旅游的需求才会更大;古镇人因此受益了,日子更红火了,他的生意也才会更牢靠。

从旅游经济来说,临涣的好东西虽多,你像棒棒茶、腐乳肉、酱瓜、老式月饼,但缺乏统一的规制和质量标准,包装、品相也上不去。

就得有企业家出来做出口碑和品牌。

要作为热门旅游地,临涣的服务设施、服务的质量意识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这些都是企业家的舞台。

想想也是。

古镇新铺了石板街,两边屋舍也整修一遍。只为古镇的发展做长远之计。

政府的这些投入也是大算盘。

安徽的十大古镇之一,总得端起架子来,像模像样。

贺彪的沈家大院、古建琴舍茶馆,都是东篱书院院长沈怀远指点着、帮衬着弄起来的。这次他特地把东篱的琴师、茶师两位小仙女也带过来看看场子。满口的豪言壮语:你贺总想要兴盛传统文化,只要需要,摆茶阵、古琴升堂,东篱书院会全力支持。

贺总脸上乐成一朵花。

创意想象和实践形成是两码事。

贺彪最让我折服的一点就是他的形成能力。说干就干,要干就干成它。

最终呈现出的古建面貌,外观是中原建筑稳重、端持的气派,内里仍保留细致入微的徽派古建的木制、木雕的格局。

这种和古镇老茶馆味道截然不同的展现和设计,也是古镇茶文化的丰富与递进。

如何使这种氛围与老茶楼互为补充、相互融合,不被其吞没也不画地为牢,实在是有趣的文化课题。

喝棒棒茶、羊肉汤,吃烧饼、夹腐乳肉的临涣市井文化,能不能为琴棋书画诗酒茶留有余地?

诗人木子、堂主、何主席他们讨论着也争论着。

我和贺彪在一旁相视一笑,知道他们也绝对争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世上的事情,想都是毛病、矛盾,做出来的结果才是最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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