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三朵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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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NING
此篇文章涉及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的部分剧透
韩延镜头下的易烊千玺变了,他不再是「少年的你」里那个用乖戾和不羁掩藏内心的脆弱和善意的脸上总带着伤痕,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北,他成为了另一个18岁的少年。
但是换个角度想,他好像又没变。因为生活虽然给了他健全的家庭、对他充满爱意的父母和亲戚,却从另一个方面击垮了他的人生——罹患癌症。
他叫韦一航,是脑瘤手术后的幸存者。
第一次见到马小远的时候他低着头戴着耳机不说话;偷看马小远的直播却被妈妈认为是「儿子在看一些“长大了”才会看的视频」;想要接近那个看起来无比乐观的女生却总是嘴犟着把她推走。面对着万物寂静的山林,他哑着嗓子坦白了自己的被动消极,也正因如此,他在幼稚园期间,还从未得到过一朵小红花。
那个深夜,他冒雨前去寻找马小远,站在路边哭诉自己对马小远的喜欢以及抱怨这操蛋的人生有多么晦暗和不如意。
就是这样的「冲动」,韦一航得到了女生画在他手臂上的第一朵小红花:
奖励你人生第一回积极主动。
到这里,小红花这个象征逐渐清晰。
事实上,这朵小红花就是对生活于世间之中的人类作出的肯定和馈赠,奖励他们对生命的热爱、对世俗眼光的反叛,对疾病的抵抗,以及与痛苦的同行和与死亡的和解。
当镜头暗下、影院的灯光亮起,众人才会渐渐陷入一种恍然大悟的清醒当中去——所有的影视,均为生活——韩延用120分钟的电影语言讲述了「癌症」这个人类生活中的挥之不去的阴翳,就像是瓦尔特·本雅明在「机械复制的艺术时代」中所阐明的一样,「电影体现了一种完全无法比拟的表现方式。只有那些具有高尚思维方式的人,在他们生活经历的那些最完美的、充满神秘色彩的瞬间才能进入到电影的氛围中」。
2021年即将撕下第七张日历,短短168个小时里,我们着急忙慌地将魔幻的2020送走,以为所有的苦难、争吵、悲伤和遗憾都会随着跨年钟声敲响之时成为历史过往;但最后却发现,网络中割裂的公共空间仍然随时准备着炮制下一个「舆论受害者」、愈发内卷的职场工作让社会达尔文主义成为「大厂圣经」、基于性别之上的歧视和谩骂让「自由」变得更加举步维艰…
原来,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生活的延伸从不以「年份」为游尺刻度,它从不向个任何一个年份施以慈悲或宽容之心。所谓的「魔幻」与否,实际上也不为这个世界所操控,而是取决于组成了社会整体的每一个被命运牵扯的个人。
在电影「超脱」里,为拯救逃避现实的边缘群体,代课老师亨利·巴赫特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一个人可以轻易地学会不在乎,但学会在乎,却要付出百倍的努力和勇气。
这就是韦一航的小红花,也是马小远、他的父母以及无数被疾病折磨的家庭获得的小红花——在乎生命、在乎人世、在乎所有与自己相关的个体。
是连接成了社会的个体。
今天的我,也想送出三朵小红花,送给2020年、2021年的他/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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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给2022朋友的知识点清单 -
社会化过程、共情传播
首属群体、社会学习理论
规训、内卷化、社会达尔文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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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和共情
在电影院的落泪
距离上一次我哭花了眼妆走到卫生间门口吓坏了朝我迎面走来的两位姐妹的同时吓坏了正在照镜子的我自己已经过去了一年零十个月了。本来以为「何以为家」已经是我痛哭失声的顶点,没想到「送你一朵小红花」还在遥远的未来等着看我是怎样擦大鼻涕的。
好像大部分人的泪点都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而不断变低。小时候看不懂大人为什么会在看电视、看书的时候红了眼眶,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却伤心难过得好像是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情绪波动。
后来逐渐长大才明白,「共情」其实不完全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在不断地社会化过程中逐渐接触、遭遇随后习得各种情况下的情感体会。比如没有面临过死亡和别离的人,是无法体会这类行为中的悲伤和痛苦,毋宁说是与他人感同身受、落下热泪。就像是美国社会学教授普林斯所认为的那样:“很多证据表明,观影行为的基础是电影所展现出的某些特征和观众在现实生活中的视觉和社会体验之间的对应关系”。
*社会化过程:社会化过程是人类从出生后为了能够更好地融入社会,获得群体归属感、存在价值以及各种社会资本而不断学习和继承的既有意义规范、风俗传统、意识形态等行为、思想因素。同时,这一过程也要求个人需要及时在社会群体中寻得自身的存在合法性,获得必要的社会角色并适应其所富有的责任。一般来说,能够促进整个社会化过程发展的部分包括由父母、兄弟姐妹或亲属朋友组成的首属群体、参照群体、学校、工作单位、电影、新闻媒体等等。
*首属群体:首属群体(primary group),即初级群体,是由美国学者库利根据群体在个人社会化过程中所起作用的直接和间接程度,提出的区分群体类型的概念。首属群体的成员之间的互动具有面对面的交往、亲密合作特征的群体,家庭、学生寝室等是其典型代表。首属群体是人们自我观念发展的摇篮,在人的早期社会化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当然,共情的前提也是因为人类本身具有感知他人悲伤喜悦的能力。以色列海法大学在一项研究中发现,人类的大脑中拥有两套不同的共情系统,分别是情绪模仿系统(emotional contagion system)和换位思考系统(cognitive perspective-taking system)。其中,情绪模仿系统,尤其是镜像神经元负责感知他人的动作、面部表情、语言以激发个人既往的体验,以此促使个人被他人情绪所感染,获得类似的情感体会;而换位思考系统则更会为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后天的学习能力所影响,是否能够主动地感知他人的情绪,是这个系统产生作用的重要因素。
*共情传播:共情传播是指个人有意识地进行换位思考,来理解别人的思想和感受的过程,是一个人能够理解另一个人的独特经历,并就此做出利他反应的能力。共情的产生包括情绪感染、观点采择和共情关注等三个阶段。通过共情传播,能搭建起自己同他人之间的情感体验以及与他人幸福感的普遍联系, 是助人行为的源泉。个体的共情水平越高,其帮助、分享等利他行为就越多。其特点包括社会性、依恋性、镜像式和感染移情性。
同时,这也与班杜拉的「社会学习理论」有一定的关联。也就是说,大部分的社会行为之所以会出现,或者是个人会表现出某种举动,核心就是来自于他/她与这个社会产生的各种互动,而在互动的过程中,个人由于受到鼓舞、打击或者是奖励、批评,以此不断形成的对于社会行为的认可。
或许正是由于「换位思考」「共情传播」是在社会经历中不断被肯定的部分,以及在各种人际交往的过程中,也会不断地受到相应的行为影响,因此才会成为今天坐在电影院的我们为屏幕中的人物哭泣,才会有2020我国疫情严重之时的各种无私举动,才会有我们在四月疫情公祭日时的默哀,才会有我们看到抗疫纪录片时的悲怆,才会有现在,看到河北石家庄 、辽宁大连疫情又重新出现,医护人员在大学中运送物资时的眼眶泛红。
疾病让众人痛苦,但别忘记,我们还有感情,还有聊以慰藉的相互理解、相互帮助以及相互扶持。
这朵花,送给所有和病魔抗争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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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和驯化
何谓自由:要说、要讲、要争论
2021年1月1日,有一个女孩走了,她叫做孙侨潞。
我记得我大学的时候特别喜欢看直播,和现在看抖音应该是差不多的一种感觉,除了消磨时间就是希望获得更多的陪伴感。那时候去兼职家教,每天晚上十点多才能到宿舍楼下,校园里除了两边已经黑漆漆的教学楼之外,就只剩下暗黄的路灯和藏着暗影处不动神色的情侣们。
这时候我就会打开直播,翻上几个当时特别喜欢的主播,其中,就有孙侨潞。
似乎很多人对她的印象就是停留在「巴啦啦小魔仙」里蓝色头发的美琪,停留在「」的调侃和童年的各种玩笑中,但是我对她的记忆,就更像是朝夕与共过的朋友,是陌生又熟悉的人,是陪伴我走过很多条漆黑道路的伙伴。
*类社会关系:大量观看电视节目的年轻人,往往会表现出与媒介所刻画的信念或感觉保持 一致的情形。在大量收视过程中,受众成员与媒介人物之间产生了一种类似亲属 或朋友的关系,这就是类社会关系。
但是,在她去世之后,除了悲伤,更多的还有愤怒。
在一些流言中,她是在酒吧中不幸心梗离世。因此就有了这些对于夜店、纹身的鄙夷和痛斥。
先不说这是一种典型的逻辑悖论,纹身和夜店并不直接和私生活不检点相互挂钩;这些评论本身的立场就是一种典型的社会刻板印象——纹身、喝酒、蹦迪的绝不是什么好人。
人类学家克劳德·列维-施特劳斯指出:一切“神话”背后都潜藏着高度同质化的结构,且都对社会发挥着类似的文化功能。文本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易于理解,用神秘的力量化解社会中的种种冲突和问题。
纹身/蹦迪/夜店/喝酒,这些词语的背后本身就有一套价值逻辑,是一种社会惯习为其戴上的枷锁和镣铐,它们自然地与一种不正经、不检点联系在一起,由此形成了一种「权威性的规训」。
这些规训一方面成为人类认识世界的框架和基模,另一方面,它们又反过来变成了影响其行为和话语的「驯化工具」。在米歇尔·福柯的眼中,这些话语并非机械地反映社会现实,而是通过赋权、限制和建构的方式支配着社会现实,左右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
上一个月四川成都的女生因流转于各个酒吧后确诊新冠肺炎而遭到网暴,这个月,在流言中死于酒吧的侨潞又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幸好还有令人欣慰的消息。当这方面的讨论越来越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声讨这些以刻板成见污蔑他人的评论,也有更多的人站出来说:夜店/蹦迪/喝酒与人品、生活不存在必然联系,它只是一种生活选择。
就是这样,社会的言论自由市场需要更多的人展示自己的观点,去讨论、去针砭、去批评、去赞扬。以此,寄希望于之后的这些成见话语能够不断被「脱敏」,使人获得真正的自由。
这朵花,送给侨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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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争和内卷
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崛起
和侨潞一样,没能熬过2020的,还有润肺。
12月29日,拼多多员工「润肺」(为其昵称)在回家途中倒地晕厥,经过几天抢救后不幸离世。
在面包跟前,光靠理想是撑不住生活的。
内卷的背后除了竞争,其本质思维就是典型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赫伯特·斯宾塞在借鉴达尔文生物进化论 的基础之上进一步认为,社会分层是自然性因素的产物,那些富裕的人是因为他们具有天赋而跻身于社会顶层,而那些贫困者则是因为他们天生的缺陷而落于人下。
为了适应环境,人类不断地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体质结构和心理结构,人类需要不断地委身于社会情况,以此与其进行融合。
润肺是打工人的一个缩影,大学毕业、进入互联网大厂、熬夜、加班、13天连续工作…她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现在或未来可能存在的样子,是我们即使疲惫到极点也不敢轻易辞职的无助,是我们明知道这是一场无效竞争却仍然必须加入的无奈,是看到那么多因长期高强度工作离世的同龄人后不愿面对自己正在「以命换钱」的无力。
社会达尔文或许已然成为现实,而我们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反内卷,反恶性竞争、反对那些拿着「拼命」和「时代就是如此」来掩盖剥削事实的资本巨鳄。良性的工作空间,需要的是所有人的一起努力。
这朵花,送给润肺,也送给和润肺一样的我们。
晚 安
秃头所正式恢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