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资讯 | 水的未来：机遇与风险
该篇内容选自世界水理事会主席洛克·福勋2021年2月1日在欧洲事务国际研究所（International Institute of European Affairs）和环境公共机构（Environment Public Agency）联合举办的世界水理事会网络会议上的发言。
为什么担忧？可能是因为我们认为、我们感到、也困惑于：水的未来岌岌可危！即使在座的有些人并不是水领域的专家，我相信你们也能感受得到。如果水岌岌可危，那么人类和自然也会处于危险境地。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当今世界正经历着一场又一场危机。这些危机正在全球制造高度紧张的局势。其中包括许多政治危机、军事紧张局势、核警报和外交冲突。同时，我们也正在经历粮食和健康危机，以及气候变化所引起的巨大的人类社会的压力。这些危机触发了环境退化和经济困境。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大环境。
在短短几十年间，能源和水从数量和质量上讲都已成为稀缺资源，引发了深深担忧和紧张冲突。这些紧张局势可能发生在一个国家内部，如加利福尼亚；也可能关系到整个跨境流域，如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或湄公河。
为什么守护我们地球水的未来如此之难？难在当今人口的激增。数十亿人都赖以水资源为生，儿童、妇女和男性概莫能外。而水和自然所受之苦也会成为人类之苦。
世界水理事会的职责是推动人类对水的思考的进步。首先，需要甄别当前和未来的风险。其次，需要向下一代人阐明当前的机遇和未来的挑战。我们持续与400家会员机构合作，致力于“甄别重点和制定方案”双管齐下。感谢会员机构所做出的贡献。
要构建一个更加公平、长期可持续的世界，我们需要做到以下两点：一是提供发展机遇；二是保护自然。为此，我们需要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采取行动，在利用宝贵的自然资源和承担起保护这些资源的责任之间找到可持续的平衡点。水和空气是首先需要保护的资源。我们的生存取决于水资源在数量和质量上的可得性。如果我们无法保障其可得性，那么全人类将无法实现可持续发展，也无法平等地享有基本的人权。当前以及未来，我们必须保障全球和地方层面的水安全。
水安全应人人享有、人人尽责。保障水安全既需要技术的进步，也需要政治意愿。因此，我们需要强化支撑这个世界水资源的三根支柱。这三根支柱是：知识、资金和治理。
首先，知识意味着共享创新的果实。技术进步和数字化发展应该助力保障水安全。比如，低成本的反渗透海水淡化技术已在全球70多个国家得到应用。废水回用也是一项重大进步，并会逐渐普及。例如，新加坡十多年来一直混合使用河水与来自废水处理厂的水。突尼斯和摩洛哥的高尔夫球场、园林、公园都在使用废水，不久之后，农田灌溉也会利用废水。欧洲的废水回用仍然存在监管障碍。但在缺水的情况下，这种解决方案对农业的好处会日益凸显，就像在工业中一样。同样，数字化逐渐让农民和普通百姓能够每天监测他们的用水情况并及时发现家庭漏水。
第二根支柱实现发展所需的资金。当前的情况可以概括为“有水缺钱，有钱缺水”。主要问题是次主权的过渡泛化。比如，允许发展中国家的某个城市在没有国家担保的情况下借款，同时证明其具备还款能力。另一个困难是，一些最贫穷的国家和社区没有能力按照出资者所设立的繁文缛节来策划项目。意大利、爱尔兰等北方国家通过价格杠杆来平衡水和卫生的预算。免费供水几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市场化定价。在法国，我们说“以水养水”，意即来自于用水者的收入和补贴收入必须能够涵盖水服务的所有费用，包括投资和维护。可以通过查水表计量收水费，也可以通过订购水服务来收费。据我所知，爱尔兰即将采用后一种方法。
这令我想到第三根支柱，即治理。治理必须保证公平分享和完全透明。各位水的朋友们，水的中央主义时代已经过去了。水治理必须由各国家有效共担，由国家保障水资源并控制水资源的合理使用。其次是流域的作用，流域组织着水资源的共享和不同用途之间的共享，并通过公共政策保证质量。由于流域管理，墨西哥、塞内加尔、巴西等许多国家都在水安全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最后是地方当局和公民层面，他们确保水资源的处理和分配，以及成本回收。
可以看到，在公民参与的前提下，这种三级治理正在逐步体现它的价值。用水主体、农业、工业和国内消费者将与各种形式的浪费作斗争。消费者同时也是公民和选民，都清楚自己的责任。
在过去的20年里，公开辩论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元素，即自然界（而不仅仅是人类）对水的需求。今天，我们已经意识到，我们还需要满足大自然对水的需求。为什么？因为大自然是保护水资源的最佳方式。大自然保存水、过滤水并维持水资源的质量和数量。因此，我们要懂得，不仅人与人之间需要共享，人与自然之间也需要共享。
我还要强调一个具体问题，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即水资源储备或蓄水系统。今天，在每一个大陆上，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有一些地方存在人与自然同时缺水的时间点。正如我们刚才所说，缺水是非洲面临的问题，也是美国、印度、澳大利亚甚至法国面临的问题。冬季的水未必能用到来年夏季，这一年的水也未必能用到下一年。我们必须重新思考水坝和水库的概念。
生态学家批评水坝工程，称其影响太大、伤害太大、迫使人类迁居以及'侵犯’大自然。他们是对的。但我们需要水坝，否则人类和大自然都会缺水。
我们认为——并且这几年来，我本人一直倡导这一点——我们需要将水坝的概念发展为水生生物多样性保护区的概念，水生生物多样性保护区首先是一种保护生物多样性的手段。这是一个新的概念，目前仍然为人所诟病。马赛市为此提供了一个类似的例子：水库同时也是'水生生物多样性保护区’，既保护着动植物，又为马赛市居民提供淡水资源。这也算是'人类用水，自然用水’理念的一种延续。
人类主要集中在城市内，大自然则集中在农村地区。我们必须停止将城市与农村对立起来，将城市居民与农村居民对立起来。多年来，一谈到创新，我们只谈“智慧城市”，却从不说“智慧农村”。但谁来保证水资源的保护？谁来保证水资源的生产？谁来保护森林和农村？不是城市居民，而是农村居民。谁来生产粮食？是农民，不是城市居民。因此，我们必须自动、逐步地转向采用可为人类接受的耕作方法，但与此同时，我们必须确保人类不会失去生存所需的水和粮食。
更广泛地说，我们希望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获得基本服务，至少包括水、电、粮食、健康和教育。我们不能继续割裂这些基本服务。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实行水资源综合管理（IWRM），这是一种纵向方法。以水养水，一切为水。
多年来，我们的理事会一直提倡一种横向方法，即“五指联盟”。为什么提倡这种方法？因为我们在考虑电力解决方案的同时，也必须考虑水资源解决方案。如果人们因为健康问题而死亡，那吃饱了有什么用？所有这些都是一回事。人类发展用水，人类用水，所以我们不仅要解决水资源问题，还要解决基本服务问题。这就是我们必须赋予市长、地方社区、地方团体更多责任和权力的原因。因为地方当局比中央政府更了解情况。我们需要这种共同的方法。在最贫穷的国家，如果没有电、没有水、没有医疗中心或者没有给孩子们提供食物，就没办法开办学校。我们需要这种横向的、基本的方法。未来几年内，这种方法可能会成为'水思维’的主流。
关于当今新地缘政治秩序的核心——跨界流域，我有几句话想说。世界上百分之40%~50%的人口生活在250个流经若干国家的跨境流域。在流域治理方面，有一些成功的例子，如塞内加尔河、莱茵河和巴拉那河，这些流域通过签订协议建立并由奉行对话和共享的专门组织运营。
还有其他一些更为复杂的例子，由于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和长期的媒体压力，这些地方持续存在紧张局势。尼罗河就属于这种情况，埃塞俄比亚修建复兴大坝引发了与苏丹等下游国家（特别是埃及）之间的重大冲突。但今天已经没有理由谈论水资源战争。对话，或者说全面对话，是我们理事会提出的处理这类情况的唯一建议。
最后，我想以一个重要、敏感、关乎道德且涉及经济、社会和政治领域的话题来结束这次简要介绍水资源未来的发言，即水权问题。
水权的宣告很容易，却很难执行和具体落实。水权首先是指失去这种权利的人有可能以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价格获得一定质量和数量的水。由于联合国从未要求其成员国履行与水权相关的义务，因此水权尚未得到联合国系统的充分保障。仅有约50个成员国真正将水权纳入其宪法或建国文献之中。世界水理事会必须再次发起一场国际运动，来劝说国家元首和议员们这么做。
水权的另一个维度具有地方性，即禁止对最贫穷人口中断供水的能力，以及为贫困家庭设定最低水电补贴的能力，从而确保所有人都得到尊重、享有尊严。这方面并没有技术难度，但这也是一项必须由政治当局做出的决策。
各位水行业的朋友们，以上就是我们利用水资源方面的风险来解决水资源困境的方法。我们理事会的作用首先是聚集所有思考水资源未来的人，把他们的想法综合起来，继续思考。欧洲有位著名的政治家曾说过：“治理即预知。”我们必须向前看。我们的职责，我的职责，就是猜测事情的发展方向。
过去20年来，我一直在探索人类用水和自然用水问题。1998年，我们谈论水利外交。今天，在听取了我们的水行业和400家会员单位的意见，了解事情发展情况后，我们强调议员的作用，强调反对农村和城市居民的危险。我们谈论水坝应如何发展，因为我们意识到，我们必须突破水泥坝和垂直坝的概念并与民众沟通。
在决策者的大力支持下，我们努力在水思维方面取得进展，同时能够提出并分享具体的对策。水思维每天都在发展。20年前，水思维仅仅是工程师的事。它是一种技术和科学方法。如今，都有哪些人参与水思维呢？有社会学家、人口学家、政治决策者、科学家等等。每个人都应思考水资源的未来。并帮助我们考虑这些概念，提出对策。
各位水行业的朋友们，如果你们在听完这次报告后只记住一件事，那可能是：水资源是一个政治问题，每个公民都有义务为之做出贡献。
来源：https://www.worldwatercouncil.org/sites/default/files/2021-02/Loic%20Fauchon%20Speech%20IIEA%20Feb%201%202021-1.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