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山西《车站》作者· 常江龙 主播·山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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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车 站
有很多地方注定要和一个人发生联系，而且还会有让你终生难忘的故事，我始终觉得车站就是这样的地方。
由于父亲的工作关系，我从小就在一个小县城的车站生活过，虽然是一个小车站，但每天在这里都要发送几辆长途客运汽车，所以我熟悉车站，见惯分别与重逢，对挥泪洒别和久别重逢见怪不怪，直到三十四年前我与妻子在车站经历的一次分别，车站这个常常演绎离别与重逢的地方才对我有了不一样的意义，那次分别让我深刻的感受到分别的痛和生命中难以承受的愧疚。
记忆中那个春节后的清晨很冷，早上七点暗夜还没有完全退去，站台上人影绰绰，怀孕的妻子就站在送别的人群中为到省外学习的我送行。年轻的我就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上了车，以为家中有母亲和岳母照顾，一切都会万事大吉，却没想到妻子在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其实是我。妻子没有说不要走，没有流撒娇的泪，却用怀孕的身体，在送别的人群中站立成一种不舍。但汽车还是启动了，任由妻子的目光牢牢的追随。那时我流泪了，但晨风很快就吹干了不谙世事的泪。这是一次轻率的别离，它让我在今后的日子始终没有停止过自责，让我从此以后不敢回忆那个初春的早晨。
几天后接到妻子生下儿子的电报，我才感觉到生命中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心里有某种力量撕扯出让人战栗的疼痛感。这种疼痛感一直没有散去，它附在了我的血肉里催化着我的成长，让我从男孩变成男人。由男孩变成男人是要经历疼痛的，这种疼痛来自于一个重要的事件。我确认我真正的长大是在车站那个早晨之后与深深的愧疚一道发生的，而不是插队时那个焦渴的午后，也不是一个人守山时那个蒙着被子哭泣的夜晚。
很多年后，我和妻子一起来到车站是为考上大学的儿子送行。车站还是那么嘈杂，很多年前还没有出生的儿子就和妻子一起在这里为我送过行，如今站在站台上的是我和妻子，即将远行的是已经长成男子汉的儿子。儿子挥挥手就坚定地上了汽车，走的是那样轻松和无牵无挂，留给我和妻子一个宽厚的背影。我却在泪光模糊中用目光牢牢地锁定儿子，像当年的妻子用目光锁定渐行渐远的汽车。儿子用坚定展示着他生机勃勃的力量，我却用脆弱暴露了自己的衰老。
同样的地方，在我的身上却发生了巨大的角色转换。当年，我让妻子牵挂，现在儿子让我牵挂。儿子是不是理解我和妻子矛盾的心情，我们在放飞他的同时，也品尝了从未有过的失落。
我知道儿子还会回来，在车站我会和妻子一道等回更加强大更加成熟的儿子。但从现在起我得学会从离别到团聚的等待。我知道从此以后我会为儿子把心放在这里，当年我曾让一个最在乎我的人为我把心放在这里，现在我理解妻子那时的感受了。
又过了几年，我居住的城市有了动车，我们接送儿子的地方变成火车站，儿子依然朝气蓬勃的往返于家和他学习后来工作的城市。
六年前，儿子身边多了他的妻子。还是接和送的重复，但随着岁月更迭，这送这接有了别样的意味，送时少了凄冷的情绪，多了暖暖的温情，接时没有迫不及待的冲动，却是意料之中的沉静。现在想来我和这个家庭的成长的每一个节点又何尝不是一个个车站。现实的车站我们曾送别自己的亲人，人生的车站我们送别的是自己的年华，亲人别后会重逢，年华却一去不返。
直到耳顺之年才知道珍惜当下，珍惜身边的亲人才是最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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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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