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相】聪明绝顶的蔡六一
1
礼拜六大清早。蔡六一刚从外边晨练回来，正准备擦把脸，手机就响了。
“蔡主任，我是小鲍老师啊。今天我们班和隔壁班两个中队的少先队员们回学校组织活动；昨天放学前，中队长忘了领队旗。现在我和孩子们已经到了学校，您看您能不能来一下学校，打开器材室，让孩子们领出队旗？”
蔡六一是剑桥小学的总务主任，上任快满一年了，他已经养成了周六周日也要去学校走一走的习惯。今天本来准备擦完脸，吃过早餐就去学校的，现在接到六（5）班班主任小鲍老师的电话，他脸也不擦了，早餐也不吃了，骑上车就往学校赶。
快到校门口，蔡六一老远瞧见六（5）和六（6）两个中队的几个少先队员捧着鲜花排列成两队迎候在校门两侧。蔡六一提前下车推行，边走边想：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这帮孩子大礼拜六都不休息，还来学校搞活动？正在狐疑间，蔡六一推着自行车前脚已经跨进了校门，列队的少先队员们整齐划一地喊道：“蔡老师，生日快乐！”
生日？今天我生日？谁给我改成今天过生日了？蔡六一一头雾水。因为是周末，传达室里只有保安队长韦武威值班。韦队长捧出一盒特大蛋糕：“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也是蔡主任您的好日子啊！六（5）和六（6）中队的少先队员们说，今天还是蔡主任您的生日。他们昨天就开始谋划了。呶，这可是孩子们自己去蛋糕房亲手为您做出来的蛋糕！”
蔡六一毫无准备，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望了望列队的孩子们，又望了望保安队韦队长，并没有去接大蛋糕，只是一个劲儿地问大家：“小鲍老师呢？她不是说今天她也在的吗？”列队的少先队员齐声喊：“蔡老师，您向后看！”
蔡六一转过头回看身后，发现小鲍老师不知何时冒出来了，她还把孩子们手里的鲜花汇总成一大捧，抱在怀里，直突突凑到蔡六一眼前：“蔡主任，生日快乐！这鲜花和蛋糕是我们六（5）六（6）两个班的孩子们的一番心意，您一定要收下啊！”
蔡六一把自行车推到离校门最近的那棵无患子树下靠住，连连向小鲍老师、韦队长和孩子们摆手：“你们搞错了，我不是六月一日生日，而是五月七日，是上个月的时候！我的名字里有'六一’，那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体重六斤一两！”
听罢蔡六一这一通声明，在场的其他人方知闹了乌龙。蛋糕已经拿出来了，鲜花也不可能退回去啦，这可怎么办？韦队长用眼神询问小鲍老师，孩子们的视线也齐刷刷朝向小鲍老师。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小鲍老师也没辙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蔡六一在大家一愣神的当口，马上又改口说：“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孩子们，谢谢小鲍老师，谢谢韦队长，在这样一个节日里给我补过一次生日！那就把蛋糕和花儿都搬回到传达室里边吧！谢谢大家，谢谢啊！”
刚才那一瞬间僵在大家脸上的表情，顿时又活泛了。孩子们跟着鲍老师和保安队长，簇拥着蔡六一进了传达室。
在小鲍老师的领头下，孩子们给蔡六一老师唱起了生日歌，韦保安队长帮蔡六一主任拆封了蛋糕外面的包装盒——蔡六一看清了：这只蛋糕比他平时见到的最大的蛋糕还大一倍！韦队长给蛋糕插上蜡烛，点亮，请蔡主任在心里默念，许个愿。
蔡六一朗声笑道：“不用默了，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大家在剑桥小学的每一天都过得快乐！好了，下面我切蛋糕，今天在场所有的人都得吃蛋糕！韦队长，你待会儿在门口写一块告示牌：今天所有回校来的师生，都请进传达室来吃一口蛋糕，和六（5）、六（6）中队的孩子们共同欢庆六一节！”
2
蔡六一原本是牛金初中的生物老师。由于中考改革，生物在中考科目中只有30分，成了不折不扣的副科——原来专门教化学的老师都可以附带着把生物给讲了，生物老师不改行、不转岗，就得被挂起来了。
其实蔡六一年纪并不大，五十岁还不到。可能此前用脑过度，他早在四十岁上下就开始谢顶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多了。人们一说起生物组老师改行、转岗或者被挂起来的话题，不由自主地头一个就会想到蔡六一！处在四五十岁之间这个尴尬年纪上的蔡六一，要他再改行、再转岗，他还是会觉得力不从心。好吧，他索性无欲无求，坐等被牛金初中的领导“挂”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正巧剑桥小学的总务主任到了退休年纪，教育局人事科长亲自打电话询问蔡六一的意见：愿不愿意屈尊到小学去补这个缺？蔡六一那谢了顶的脑瓜一盘算：树挪死，人挪活。与其在牛金初中这一棵树上吊死，不如换个环境改变改变自己！于是他就从工作了20多年的牛金初中调到了剑桥小学。
剑桥小学和牛金初中一样，有着五十多年建校历史。但是小学里的干部轮换快，剑桥小学的干部都很年轻，唯有蔡六一这个新来的总务主任已经走在奔五的大道上。校领导本来想着照顾照顾老同志，就吩咐他：“老蔡，您专心管好总务工作，不用带课了！”但是蔡六一觉得不妥，自己的年纪是比其他人长了一些，但是进教室上课还是没问题的；倘若一来到新学校就脱离了教学第一线，会让别人以为自己真是来养老的！再者说了，谁都知道蔡六一是市区内有名的骨干教师，骨干教师连课都不上了，那不成了骨灰吗？
蔡六一就向新学校的领导表示：他还是要坚持带课。领导就问：“您自己选吧，带什么课好呢？”蔡六一在心里默词儿：我是学生物的，在初中里教了20多年生物；到小学里，按说教自然科学最好；但是如果我去教自然课，势必要挤掉某个自然课老师的位子，这不是给人家添乱吗？他就跟领导说：“这样吧，我刚来，也不熟悉情况；早晨听到一个姓鲍的班主任老师倒苦水，说他们班和隔壁班的自修课太多了，那我就给这两个班各开两节劳技课吧。”
那天中午，小鲍老师来到总务处，感谢新来的蔡六一主任：“蔡主任，您真是解决了我们两个班的大难题了！我们学校什么都好，就是劳技课让人头大！一二年级的时候，劳技课由我们语文数学老师兼任，带着孩子们搞搞卫生，收拾收拾校园的角角落落，还能混过来；三四年级的时候，孩子们渐渐大起来了，老师要他们搞卫生，他们开始烦了，更爱烦的是他们的家长，总给孩子们灌输一些'不好好读书就去扫大街’的错误思想，以为搞卫生就低人一等了！五年级倒是给他们配了专门的劳技老师，一到劳技课，就摆出一辆旧自行车，先教他们拆散，再教他们装回去——你说五年级的小孩子，哪干得了这活儿？好吧，孩子们没什么，劳技老师自己先撑不住了，教了半年，撂挑子，考公务员去了！五年级下学期硬是没有劳技课......不知道，蔡主任要给我们六（5）六（6）班的孩子上什么样的劳技课，可不可以先剧透一点点呢？”
蔡六一笑着说：“这个嘛，我也没底，我对学校还不熟悉；等我把校园摸透了，相信咱们这两个班的劳技课也就有谱了！你放心，我作为劳技课老师是跑不掉的——我就是想考公务员，也没人要我，对吧？！”
3
第一堂劳技课是在六（5）班的包干区里展开的。全班学生跟着新来的蔡老师来到自己班级的卫生包干区，以为又是一场大扫除等着他们——回想起一年级二年级的劳技课，不都是大扫除劳动吗？可是他们到包干区一看就感觉不对，除了几十只瓦钵头花盆，和几袋锯木屑一样的营养土，没有看到一样大扫除工具......这蔡老师究竟要搞哪样？同学们大惑不解。
“同学们，我一来到咱们学校，就发觉我们六（5）班的包干区的位置特殊，一边是学校的小花园，一边是学校的垃圾中转区，别的班级里有些不自觉的同学搬运、倾倒垃圾时爱抄近路，常常把我们班打扫过的包干区又搞脏了，害得我们包干区的保洁工作要比人家班级多好几倍，是不是这样？”
“老师说的太对了！”卫生委员陈小毛立即接上了蔡六一的话！蔡六一见这孩子胆大，问清楚姓名后，立即指定他担任自己的课代表！陈小毛同学担任了蔡老师的劳技课代表，第一件事就是在包干区内找到那几个容易被人抄近路的豁口，并画上记号；蔡六一在每处豁口上放三五个花盆和一袋营养土。然后由陈小毛负责分出若干个劳技课学习小组，每个学习小组管理一个豁口。
各个学习小组长纷纷发问：“老师，您想叫我们怎么管？”蔡六一指着隔壁的小花园问：“那些喜欢抄近路的人为什么只走我们的包干区而不走这边？”大家齐声说：“花园里有花草。不准践踏的！”蔡六一拍手鼓掌：“太对了！说明抄近路的人也有不践踏花草的良好意识，如果我们包干区里这些经常被人抄近路的豁口上也种上花草，他们还会从这里踩过去吗？”
陈小毛开心了：“哦，老师要教我们种花种草啰！好喂好喂！”听他这么一说，原本以为要来大扫除而打不起精神的同学来劲了：“这个好，这个好！我们不是来扫地的，我们是来种花草的！”
蔡六一纠正道：“种花种草，学校有专门的合作单位；我从今天开始要教给你们的不是这个，而是在这些花盆里栽瓜种豆！我每隔一段时间会给每个学习小组几颗瓜和豆的种子，一个生长周期之后，你们只要加倍还给我种子就可以。至于这个过程中间结出的瓜和豆子，拿出一部分交给食堂，算是你们交的作业；我会建议食堂用你们交的这些瓜和豆做你们午餐的下饭菜，免费的哦；另外一部分呢，你们可以带回家去跟家里人分享！”
蔡六一描绘的这一番蓝图，把同学们的眼睛都给说蓝了！还是课代表陈小毛机灵，赶紧问：“老师，今天的劳技课我们要做什么呢？”蔡六一招招手：“来，今天先都围过来，看我如何配制营养土，如何将配制好的营养土一层层铺进花盆里；然后你们自己操作......”
4
小鲍老师发现：每周两节劳技课，六（5）班六（6）班的孩子们比过年过节还欢欣鼓舞：一帮学生围着蔡六一主任问这问那，一帮学生围着花盆倒腾来倒腾去，仿佛有做不完的事儿，就是没人愿意闲着。
小鲍老师这大半年来还经常接到六（5）班的学生家长的电话，夸自己的娃学做家务了、爱做家务了、会做家务了。小鲍老师有时候也会问问家长：说说看，孩子在家都做了哪些家务啊？
“我家小明居然主动帮他爷爷侍弄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了。还纠正了爷爷以前的好些错误的做法，小明说是蔡老师教的。”
“我家小轩自己带回来一把四季豆，说是他在学校种的，还炒熟了，做成了一盘菜。”
“我家小娅今天拍了黄瓜，做了一盘凉拌黄瓜，那瓜是她自己种的。”......
五月底，小鲍老师收到几位中队委员发给她的信息：六一儿童节那天，六（5）六（6）两个中队想给蔡六一老师过一个特殊的生日，需要小鲍老师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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