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淌成的河||李天霞

作者：李天霞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个读书日，我权当它是“读书节”。阅读是我的兴趣，也是我生活中的常态。过节总是开心的事，为这个日子留下一些文字，也算是过节的一个仪式。

父亲年轻时喜欢读书，也有不少藏书，那个年月，家里没有书橱书柜，这些书和父亲以前的笔记书信等一起静静地躺在一只本色的樟木箱里。这些后来被我惦念上的藏书中有前苏联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静静的顿河》、《契科夫文集》，有国内红色经典《苦菜花》、《红旗谱》《红岩》《红日》《野火春风斗古城》《星星之火》《林海雪原》《青春之歌》《战火中的青春》《暴风骤雨》等；有鲁迅先生的小说、散文、及杂文集《朝花夕拾》《彷徨》《二心集》《三闲集》《华盖集》《伤逝》《呐喊》《且介亭杂文》（之一，之二）等，大约十几册之多；有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以及清代吴敬梓的《儒林外史》。

其中，《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儒林外史》两本书中的字里行间及页眉处都留有父亲的批注，可见父亲对这两部书的喜爱以及阅读时的认真和专注。遗憾的是有几部书特别是留有父亲多处批注的《儒林外史》在我手中被人借走，几番索要未果。想来，这些借书不还的人也是喜欢书的，只不过少了些君子之仁，取之无道而已。更为遗憾的是还有一部分在文革时期被当成毒草付之一炬，现在想来还惋惜、心痛，唏嘘不已……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阅读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亦或是一种天性，如同渴了要喝水，饥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阅读也不需要下悬梁刺股的大功夫，远比学习数理化容易的多。

我阅读的第一本课外书籍是在小学三年级，至今还有印象，书名是《生死关头》，至于作者是谁，已经遗忘在岁月深处。篇幅不是很厚，从字数上讲也算是长篇。讲述了一个从台湾潜入大陆的国民党间谍，在政策感召下投案自首，弃暗投明的故事。自此“关头”便有了在书中与岁月的结伴而行。

父亲的藏书《苦菜花》是我读书岁月里的第二本书籍，也是我平生所读的第一部超过30万字的长篇小说，之后便一本接着一本，就这样沿着进步的阶梯拾级而上，或疾走、或漫步、亦或彳亍，几乎没有停下过脚步，走过书中岁月的星移斗转，走过柳暗花明。

宋朝诗人赵恒劝读书人道:书中自有千粒粟，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想书中让人一见钟情的莫过于高山流水千古知音。

那时候的阅读有着少年的浮躁，总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得一口气读完。每每直接跳过自序，代序，只看正文内容，心思都在情节上。至于后记补记类也是视而不见的。每当沉浸在阅读中时，四周一片静谧，只有萦萦绕绕的思绪缠绵在字里行间，仿佛与书中的世界融为了一体，书中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牵动着心底的喜怒哀乐，时而掩卷沉思，时而会心一笑，时而涕泗横流，任由情感恣意宣泄。

那时看鲁迅先生的文集，语言有的半文半白，没有通俗小说读来顺畅，有些生涩，还有些似懂非懂，如同囫囵吞枣。直到70年代中期，没有多少书可读，再次细读了鲁迅的各种体裁的文集，还读了鲁迅和许广平的书信合集《两地书》才慢慢地咂出了味道:如东坡之酒、赤壁之笛，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品出了鲁迅先生文笔之犀利和入木三分，令人叹为观止。读到巴金的激流三部曲时，正值文革中期，那时总觉得巴金的《家》中依稀可见外婆家的影子，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得可笑。

都说岁月沧桑，书和岁月连在一起，便也有了沧桑。上个世纪的十年动乱是文学书籍的饥馑岁月，没书可读，又被“书的饥渴”啃啮得心痒难耐。俗话说“饥不择食”。时，东大街新华书店门旁有小人书摊，我总是带几分羞怯，花三五分钱，挑几本心仪的，坐在角落里看个大半天。70年代在农村卫生室，知道我喜欢看书，几个回乡知青给我找来一些书籍，《说岳全传》《七侠五义》，和残破不全的《说唐演义》居然还有《聊斋志异》及《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大多是古典章回小说，甚至还有竖行的线装本。74年返城后，我常去老图书馆借书，差不多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读的书仍然很少，有《艳阳天》《金光大道》《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及《收获》《钟山》《小说月报》等杂志选刊之类。但在书友之间会有一些文革中幸存下来的经典书籍及一些“手抄本”私底下传阅，有《苦斗》《三家巷》《子夜》《雷雨》《复活》《安娜卡列尼娜》《牛虻》等，这是那段特殊岁月里难得的幸运。

每读一本书，都像在岁月里播下一粒回忆的种子，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中，萌出春风中摇曳的芽，润出满枝的绿，在期盼中长成茂密的林。岁月就在回忆和期盼中丰盈滋润起来。

庆幸的是，没过多久，《红楼梦》有了新版本，另几部古典名著也相继出现在新华书店的柜台里或是图书馆的借阅架上，带着几分急切走进我的书中岁月。那一年，我在大观园里流连忘返，见证了荣宁两府的兴旺衰落；在梁山泊与众好汉行走江湖风风火火替天行道；以青梅煮酒，冷眼旁观三国鼎立时的分分合合；也满怀虔诚地跟着唐僧师徒斩妖降魔一路坎坷一路歌。

日月如白驹过隙，不觉已到70年代末，严冬将过，冰消雪融，耳畔已闻及春的脚步欢快轻盈。接踵而至的80年代，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转眼间已是姹紫嫣红百花争艳。再版重印的国内外的文学名著，推理小说，言情小说，武打小说，官场小说，知青文学，复刊后的各类文学杂志如雨后春笋，让人目不暇接，令人振奋雀跃。

那段时间里，涌进我读书岁月里的世界经典名著就有几十部，循着文学巨匠的目光看法国大革命时期的风起云涌，看美国的南北战争，看英国贵族的奢侈与傲慢，为卡西莫多，为冉阿让，为芳汀，为茶花女，也为肤色不同的奴隶们悲惨泪流满面。那段时间里，也曾陶醉在推理小说中。松本清张和森村诚一笔下日本警察的敬业和执着让我由衷的敬佩。那段时间还特别喜欢张爱玲，看她的字字珠玑、句句柔情；看她的入木三分、匠心独运；看她笔下的芸芸众生、世态炎凉。在众多知青作者如泣如诉的文学作品中看到那个不堪回首的年代留下的累累“伤痕”，看到他们青春激情的理性“回归”，也看到他们对人性扭曲后的沉重“反思“。在官场文学兴起时，也在《国画》《废都》等作品中见识了官场中同僚之间只能意会的微妙，看到了横亘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以及未能守住底线的悲哀……

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在书中岁月里行走的脚步也不再匆匆。人生需要静下心来，放慢节拍，沉淀心灵。停下脚步聆听雨珠滑落时的宛如天籁；俯下身去欣赏花蕾绽放时的曼妙灵动；抬起头来仰望日出日落时的光影交错；转过身去凝视逝去岁月在记忆中永恒。这时候读书，踏实、专注，不再如饥似渴，不再心浮气躁，有一种波澜不惊的平静和恬淡，像潮汐退去的海滩，吞吐自如，云淡风轻。可以说，这段时间跨度近四十年，从青葱年华走到耳顺之年的时光，是我最好的读书岁月，正是这些有着淡淡墨香的书籍让我的书中岁月流光溢彩，灿若星辰。

书是有生命的，书也有灵性、也有情感，书更懂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给了书的是时间礼遇，书回报你的是知识、是智慧、是纯粹、是素养、是境界、是阳光、是那种弥漫于心的满足。书是最好的旅伴，会默默地陪伴你走过坎坷，走过荆棘，走出迷茫，走出悲伤，让你的岁月不再有阴霾，让你的人生洒满阳光。

北宋理学家程颐说过，外物之味，久则可厌；读书之味，愈久愈深。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喜欢阅读的人，都活的平平常常，简简单单，正如奥斯卡·王尔德说得那样“只要有书就能活下去”，所以岁月在继续，读书也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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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李天霞， 女 ，淮安涟水人，清江浦城中医院医师， 退休后现居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