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灯】为丁杰《拾起心中的阳光》序
文/陈有清
丁杰是我的学兄,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我于如东县中学读初中时跟他是同一届的同学。我们虽不在同一个班级,但常常在晚自修后聚会。那时,在我们教室之前、紧挨大礼堂后壁,有一方宝地:上有棚顶,装着电灯;下有一个水泥砌的封闭式储水池,半人多高,可坐可倚,又可放些书簿衣物。
这难得的“佳绝之处”,自然就成了大家几乎每日必至的“兰亭”。在这里,我们朗诵过郭沫若《天上的街市》,那浪漫笔调,常将我们引进一个飘飘荡荡的世界。在这里,也常常交流文学信息,有一次,我把刚出版的《萌芽》杂志带过去介绍陆文夫的《小巷深处》,那幽深的情致,舒缓的笔墨,引起同学们一片赞叹。丁杰兄最推崇的是赵树理,他说:“赵树理写的都是基层群众,语言质朴通俗,他的东西容易懂,容易学。我在作文时,笔尖前常闪动着赵树理的影子,我就像一个赤着脚的孩子,跟着他在田埂上奔跑……”
是的,丁杰兄早就这样做了。当我还在徘徊,还在探索的时候,他那质朴老到的文风业已形成,因此,我总是想方设法,通过学校或全县教育界的征文比赛等活动,寻找他的新作,学习它,欣赏它,并为他高兴。
初中毕业,我们飞出了这个老窠,但老师的教育、“兰亭”的聚会常留在我们的梦境。长期来,因为我们都成了“业余作者”,自然写作活动退居到“二线”。不过,回顾这一阶段,丁杰兄仍是“无冕之王”,他的心仍在观察,仍在寻觅,仍在思考,在坎坷的道路上,在纷繁的生活中,在尘世的风雨里,仍在拾缀与积累着“心中的阳光”!
近日,当我捧起老友的书稿,如同南宋江湖派诗人叶绍翁,足登麻履,手持藜杖,去寻访一座不为人注意的荒园野圃。当我推开那粗劣的、不起眼的柴扉,不由得一下子惊呆了!啊,满园红杏,袭袭幽香扑鼻;一池绿水,徐徐清风撩人。近观,蜂蝶飞飞;远望,树影重重……让我走进了一个熟悉、新奇而又丰富多彩的世界。
这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也没有身价亿万的阔佬土豪。我们遇到的是农夫、牧童、裁缝、货郎,还有斫肉的、挑鲜的、送水的、做油餅的、绱鞋子的、修拉链的以及瞎婆、哑妹与两腿瘫痪的二大爷……他们虽系芸芸众生,却是构成当今社会的重要人群,是我们身边随处可见的亲属、朋友、同事、街坊、邻里……我们熟悉他们,理解他们,如今通过丁杰兄的大笔表现出来,使我们感到更加亲切,更加可敬。他们都是大社会中的小人物,他们弹奏的主调,也不过是锅瓢碗盏交响曲。但是,他们劳动的艰辛,他们对命运的抗争,他们为爱作出的牺牲,他们为社会为他人所作出的奉献,实在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当我读着《奶妈》《一绺发丝》《女儿档案》《房租》《一个未及拆开的小邮包》等作品时,实在无法抑制心中的泪水,有时甚至“欲止更嚎啕”(注)了!
自古以来,人们就问情为何物?丁杰兄没有作抽象的解答,但从对往事的回顾,从拾起的片片阳光之中,从“人鳥为邻”、“千里遊子不忘昔日黄花菜”、“寡母拒嫁,青春为儿女埋单”、“瘸妹”、“盲童”等题材的篇章之中,昭示着“只要相信还有爱,生命就不会亮起红灯”。只要你认认真真地把这些文章读上几遍,不管你的面前会遇上什么暗礁,不管等待着你的明天是加还是减,在而今这片充满着爱的海洋里,相信你永远会扯满生活的风帆而勇往直前!
人类在前进,世界在发展,伴随着人们的生活方式与传统习俗也必然发生变化,那些逝去的东西反使人觉得更加珍贵。锡茶壶、水烟台、独轮车、老虎灶、雕花床……我们还可以在博物馆看到。打囤子的童趣、裹小脚的疼痛、洗邋遢的哼哼、挑鲜人的吆喝……只能从拾起的阳光与相关文艺家们的作品中去感受了!
环视这一园圃,一篇篇的短文像是股股粗壮而又古老的紫藤,交织成历史的长廊。从独轮车到自行车到汽车,从小渡口到大铁桥,从手工抄录到刻写钢板再到打字机进而到电脑操作,读来无不使人感受到时代的脉动,而且,越读,社会的幸福指数越上升,越读,时代的自豪感愈增强,作品的美学功能也一步步发挥到极致。
环视这一园圃,它又是传承国学与民俗学的教科书,它指导我们怎样合乎礼仪地“发烟”、“敬酒”,它提醒我们送礼勿送“二百五”、怀抱小孩不言“重”;它传递前人生活的智慧,启发我们从焐鱼“腊月金焐子,正月空焐子”去认识和把握事物的节点;它列举前人临危不乱的处事之道,从“红白喜事一起做”中,提高应对生活的能力。
当我走出这一大观园,掩卷之后,仍压不住涌动的情愫。“父亲驼儿子,儿子笑了。儿子驼父亲,父亲哭了。”“为人时间短,做鬼时间长。”“……”
这类哲理性名言,必然给读者留下深深的思索。
也许,这就叫做作品的魅力!
也许,这就是一个作家对社会所尽的责任!
是为序。
二○一六年中秋于双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