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鸣散文】情色春日
情色春日
文/潘鸣
但凡到了这个季节,人的心性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无论男人女人,心愫就一寸寸地酥软。那酥软里又悸动着难以抑制的不安宁,明显的魂不守舍。一当得闲,立马挣出雀笼一般封闭的屋舍,撒欢似的奔往那漫无际涯的春日原野,去作逍遥的悠游寻觅。人人看上去眼神都是色迷迷的,那一份情欲溢于言表,掩都掩不住。
这也难怪啊,时令所致,整个原野都成了花花世界。空气里淌着浓得化不开的迷幻芬芳,四下里处处都是温柔陷井。你看,那一树一树嫣红的雪白的丹粉的鹅黄的淡紫的深橙的骨朵儿,都熙熙攘攘挤上枝头,对着人们搔首弄姿,眉目顾昐生辉。毫不夸张地描述,简直是大胆的色诱魅惑了!记得当年曾有伟人在一首诗里热情洋溢地咏梅:“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那样沉稳持重的花仙子,得拥有怎样超凡博达的情怀啊。可惜现时的这些花儿都是些小家娇宠,心境就那么一点点儿。她们正当荳蒄时光,深知芳华易逝,咋能不争不显呢?大红大绿的搭配,在人的衣妆中属于大忌,可是到春天的花境界里,竟蔚然成一派惊艳的流行风。
你看看那些妖桃、海棠、石榴、玫瑰、牡丹、山茶、百枝莲、美女樱⋯⋯谁不是艳红与碧绿渲染出来的俗美?但那一份俗里,却迸溅着咄咄逼人的热辣、野媚,还混着吉普赛风情的叛逆和挑逗,真是令人旌魄摇荡。路边人家的院子,随处可见春心难锁的红杏在探头探脑地翻墙越院,好像急着要赶去和谁幽会。菜畦边,篱笆上的蔷薇恣情地将藤蔓伸向竹外,就有一些路人,在不经意间与之扯上瓜葛,一时间牵绊纠缠不清。
痴蜂们成群结队浪荡于旷野花田。大片的油菜花淌成漫无边际的花海湖。枝茎蓬蓬,花事正盛,千朵万瓣齐刷刷朝向媚暖的阳光,敞亮着自己金黄色的心房。蜂儿们不敢莽撞,扑扇着银亮的薄翼,扭动着有点儿过早发福的身躯,先凑近那些花朵嘤嘤嗡嗡,喋喋不休地表白,掏心掏肺地套近乎。山盟海誓,情深意切,终于赢得了芳心。于是陶醉于花蕊的温柔怀抱,修成甜蜜的正果。
风也撩人。是吹面不寒的那一缕,不带半点骨力。先是掠过溪岸柳林,纤细的柳枝惊蛰一般激灵了一下,随即吐出米粒似的芽蕾。有数尾黑翅白腹的燕子成双成对地翔风斜剪,看似冲着人撞过来,临近时却一个闪悠,很轻灵地逸飞开去,伴着三两声的啁啾一一“燕子啊你说些什么话⋯⋯”当年那位多愁善感的民国诗人问得多痴、多有情调,这么多年过去了,有谁寻到答案了吗?风儿悄悄拥上来,与人的肌肤厮磨亲昵,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怎么形容呢,像是有一只纤手,轻曼地抚过绸面。惹起一缕温润的快感。人心深处,随之便有一枚荷莲轻轻儿打开来⋯⋯
春日的晴暖可就比不得金秋的高阔清爽。日光融融,却并不一味朗照。空里流光中时而会弥散些若有若无的薄霭,笼着一袭磨砂玻璃般的朦胧。有点儿拟歌先敛、欲说还休的暧昩。人被拥在暖春的怀抱里,当然很是欢愉受用,却又心怀几分忐忑,时不时要抬头瞄一眼天。知道那春阳一如少女的心事,有些捉摸不定的起伏,说不清何时会突如其来的冷热生变。因此还随身备着一件外套,以防日头心绪不佳时猛丁挨个冷脸。
再细细来打量融入春野里的那些人吧。平素里再拘谨内敛的这时也放肆了,敢于随心所欲了。众皆色胆大开,四下寻花问柳,拈花惹草。女人们蝴蝶一般流连于艳丽的花丛,借口拍照留影,一个个宽衣解带,亮出紧身修形的春装,大方秀着捂了一冬的妙曼身材。神情里三分羞涩,七分显摆。脸蛋儿尽量探入花间叶丛,明面上说是取景,其实是在“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意境之中比俏争宠呢!男人们起初从表像看还保留了几分矜持。择一处花下草坪随意席地而坐,捧着一杯自带的春茶,有一口没一个地闲喝。两只眼珠却像凸透镜一般忙乎着全视角睃巡。
唉呀可不得了,满世界的丽人倩影、秀色春光啊,怎么消受得了!他们一下子就陷入眩晕,乱了方寸。貌似稳重的心理堤坝顷刻间分崩离析,一个个全被撩拨得心猿意马,难以自持。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一时都迷糊了。宽阔的脸庞哗啦一下涌上潮红,有如贪杯醉酒一般。头顶的阳光烘得他们浑身暖酥,双眼被耀得有几分迷离。突然间生出些微庸懒的倦意,顺势仰身躺下来,和衣小眠。就那么迷迷糊糊的一小会,男人居然做了一个春梦。梦的具体内容他们缄口不语,但凭他们睡梦里露出的那一抹窃笑和吧嗒嘴唇的那份憨痴,可以猜度,梦境里的一番滋味,定是妙不可言啊!
作者潘鸣,生于蜀中,临水而居。多年从事宣传广电事业。流连于文学百草园痴迷不舍。四川散文学会会员。时有散文、小说在四川文学、四川日报、青年作家、华西都市报、德阳日报和多家新媒体平台刊发。
山东红迷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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