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水溶的人设为何如此完美
其说曹雪芹笔下的北静王水溶是少女杀手,不如说侯长荣先生扮演的北静王水溶才是真正的少女杀手,痴红爱红迷恋红的读者们,看到北静王水溶的章节,很难将87版侯长荣先生的扮相摘除开来,可见侯先生的北静王和曹大师笔下的北静王,在读者眼底心中,早已合二为一,每每看及此处,总不免发出如此感叹:“难为了导演,那么个人儿,亏他竟找得出来。”
水溶的美,在曹先生笔下,几乎是完美,虽然他几乎从不把某个人完全地描写成一个好人或者坏人,但是,北静王水溶却是个例外,读者们几乎挑不出他什么刺来。借用史湘云评价宝钗的一句话:“你要挑出宝姐姐的不是来,我就服你!”事实证明,读者们不仅能挑出宝姐姐的不是,而且能挑出很多,这是曹公最有趣的笔墨,所以,我们还是把这句话转赠给水溶吧。
水溶的美,首先是外相的俊美。水溶的俊美,是温润无声地征服一切而又绝不会有“横扫千钧”之类的霸气字眼。对于他的出场,在宝玉这个美男子眼中,是这样的:
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
这样着银翅帽、白蟒袍、碧玉带而又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的白衣卿相,借用脂砚斋的常用批语:好看煞!各位看官看准了,这绝不是大清朝“顶戴花翎”官员们的穿着和打扮,反而很像是我们传统戏曲里扮演“生旦净末丑”中“末”角的穿着打扮,既是忠臣之相,又有稳重之姿,将这样一个“忠良富贵相”不吝笔墨地归结在年轻俊美的水溶头上,那真是故意让其“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玉树临风而秀于朝野内外之感。
水溶的美,在于其举止言行之美。身份地位尊贵的北静王,却偏偏还谦逊有礼,富而不骄,贵而不淫。在水溶的言谈举止里,我们看不到贾母评价贾府主子奴才的那句话:“一颗富贵心,两个势利眼”,贾府主子们都要对他行躬身礼的这个小王爷,水溶看见宝玉参拜时则是“连忙从轿内伸出手来挽住”而不是像贾妃元春那样,端然受礼。作为东西南北平定一方的王爷,这应该是个武将之职,而水溶给大家的印象却是谦恭有礼、温文尔雅的儒生形象,从他这里,我们看不出一丝武将的戾气和傲慢,看不出一丝粗鲁和豪放,看到的却是精致的儒雅。
水溶的美,还在于其人格之美。“寒第高人颇聚、海上众名士咸至”。也就是说,水溶更像个招贤纳士的文王,经常会召开个文学沙龙座谈会性质的文人聚会,谈讲谈讲,不分富贵贫贱,但有才者,水溶一一盛情款待,见宝玉“面若春花,目如点漆”的人品,自然也发出邀请函。而且水溶经常送人点价值不菲的“小惊喜”,比如送给宝玉的是皇帝亲自赠送的“蕶蕶香”念珠手串儿,还有草编的蓑衣,送给地位比较低下的琪官则是进贡来的茜香罗大红汗巾子。男人们之间互相赠送这个,看来是代表比较亲密的关系了。北静王以王爷至尊和下九流的戏子能如此亲密接触,可见其亲民形象。
而北静王组织召开的文学沙龙会也很像我们全国各地的“红学交流”大会,不仅上有文化高层,下亦有草根读者,彼此之间,惺惺相惜,富贵贫贱之间,握手言红;华堂之上亦或草野山林,均能阔地谈红,这恐怕是曹雪芹先生期望的“文人不再相轻,彼此均等相惜”之意吧?若论相轻,水溶便可目空一切,文才武略还是富贵权利,他自然算得“富贵以及”人物了,更有相轻的资本吧!
那么在《红楼梦》众多“正邪两赋”而来的人物设计里,为什么单单一个水溶却如此完美呢?笔者不才,仅以愚钝之思试揣测一下作者用意。
我想大约这才是作者的内心希望吧:文征天下,德被四野,是以不战而胜,天下咸来朝之;兵将天下,未免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而必然四野举旗,虽尖兵利器而民生不安,虽威震八方而民心不安。
以是,龄官虽卑,可拒王妃之威,却倾心所爱,唯蔷一人。而蔷在伊前,绝不是游戏人生、睥睨万物的花花公子,只是伏低做小、心中唯她的美男子。再如鸳鸯的爱情,是贾赦的威逼利诱能获取的吗?
因此,王者治理天下,和男女之间的情爱一样,情于天下,爱于万物,则万物生焉;威逼天下,虽一时之利可得,久则必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作者红柳,本名马晓雁,本刊编辑,研读《红楼梦》30余年,痴红爱红,愿结交天下红迷朋友。
总编:红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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