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缘
本文作者：贾来全
接了你的电话，“退休”这两个字深深地印入我的耳际，心情随着你的声音波荡起伏，在缠绵的小河里寻找慰藉。你的不倔和不舍像鹅卵和流水般默契，你的执着与追求似藤蔓与山崖般眷恋。一个个音符掷地有声，扣人心弦；一句句曲调顿挫有致，语短情长。是缘是情？是离是别？一回衷肠，百转柔肠，涓滴滋禾土，润物细无声。默默付出与孜孜不倦相结伴，你的身影镌刻在生活的长廊里，无声胜有声。
做饭十二载，文印又十年，你把食堂当作家，把机器当作子，精心治理，尽情呵护，忠实履行了一个普通职工应尽的义务，按时完成了一名教辅职员的任务。灶台上留下你的倩影，勺头里注入了你的真情；机器旁流下了你的汗水，卷子中谱写了你的真经。你在摸索中前进，在前进中摸索，以勤补拙，架设了事业的通途。做饭，不识菜谱识得味中味；文印，没有经师经得理中理。文化不高，适应能力强；底子薄弱，承受能力大。“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在你的身上体现得很完美。二十二年，经历富有了经验，时间锻炼了意志，服务得到了回报，勤奋赢得声望，而你以一颗平常的心对待，以淡然来勉励自己，践行了你“平常中有自己”的诺言，在“平常”中站好了自己的岗，守好了自己的班，走好了自己的每一步，做好了自己的每一天。充实纯朴，坦然自若，你的品格蕴含着宁静而致远的哲学品位，像陈酿历久弥香。学校田园织锦两缎，难以割舍的情氛自显其中。
面对退休，即将离岗，你的揪心我是听得出的。是啊，珍惜才会拥有。正是因为你珍惜，才拥有了2004年的转正，虽然是合同制工人，可你拥有了一个集体，有学校作靠山，渺小的你显得伟大。得到一份工作是多么不易，守护它的神圣使命就是奉献，你理明践行，一以贯之。这无限的珍惜我是能感觉到的。护犊情深，长河东流，片刻的定格留下永恒的牵挂，泪化珍珠，值得采撷。
时间将你推向另一个台前的时候，你也不得不回到幕后，这一幕幕人生旅程将今天和昨天相连，将现在与过去弥合，当徜徉于其中时就找到了最大的安慰，得到了奋进的动力。
我们的相逢竟成终生的相依。是机遇？是巧合？愈离愈近，越分越合，沉默与孤寂对峙，等待与观望同行，音不通，话不传，时间在沉默孤寂中播下种子，距离在等待观望中架设桥梁，对峙同行的锦织印证了矛盾的对立统一。五月的春风将你吹到我们家里，坐在炕头一角的你不看亲亲的眼色，不顾亲亲的举动，像山岩卧松九牛难撼，孤僻更显孤傲，凌然不可侵犯。面对家徒四壁的窘境，图啥？为啥？你审慎的面容就是最好的答案。你为我赢得第一桌丰盛的饭菜，高朋满座，蓬荜生辉。我深深地感受到你瘦弱身体里的坚毅。深夜呕吐的你，也没有因小小的误会或隔阂延误我们的如期行程。坐在小平车上，迎着朝霞，你显得更加自然而有丰韵。我们把小车当轿，把老马当夫，和着车轮韵，伴着马蹄声，点开了人生轨迹的一页。集市藏身影，柜台留真情，礼仪随俗，风格别致。橘瓣糖里心诚，中山服上蕴深，娇嗔朴实，天真烂漫。我们虽然没有拍照珍藏那一瞬，但是我们留下美好的记忆形成永恒，历久弥新。我们虽然没有赠物记取那一刻，但是我们留下珍贵的空间筑成霓虹，色彩斑斓。真切的回味，回味的真切，周而复始，洗澈心扉，镌经珍惜。
此后，一别悠悠。冗冗的你，匆匆的我，相隔两境，沉默以待。两年，书信仅一封，探望仅一次。字迹虽拙意长，话语虽短理深。时间拉长了，距离缩短了；距离拉长了，时间缩短了。这辩证的哲理就是情感的结晶。1987年秋，在乌兰乡政府做了登记，面对一张印着“囍”字的结婚证，我们平静而沉迷，平静得没有听到一声祝福，沉迷得没有摆设一桌饭菜。恰巧分到了牛肉，一顿牛肉汤莜面馨香可口，肉鲜面纯，菜谱里没有的搭配居然妙合天工，此刻，我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和你的灵巧。原来，一个与众不同就诞生于不同与众。而后便印证了好事多磨。你不辞而别，寂寞至极苦水满腹，而怨而愤，泪滴归途迷津，气冲斗牛裂肺，钟情反被钟情误，一路风沙一路昏。有家似藕蓬，难逢无归根。一个失落者的无奈不能不给以一个追寻者的警示：责任就是为纯洁的神圣而担当。当体验于追寻痛苦的时候，自我的认识才富有使命。看到你满脸沧桑一身疲惫，自责何止于酸甜苦辣！迎着你一声痛哭一腔发泄，自受何止于风霜雨雪！强烈的刺激告诉我，承受就是对你最大的安慰，承诺就是对你最好的依托。期然决然，心照不宣，誓为愿而立，行为缘而归，从俗就简，一唱一随，一家一桌，缘是路，路是缘。没有送迎，没有嫁娶，一你一我，徒步搭车，很有“长征”的味道。脚印谱心曲，车轮送君情，永久的定格，不退的亮点，留下美好的记忆，永久的思念，像流水，像芙蓉，缠绵清澈，高潔不染。
过门的第二天，我教书，你守家。为了孩子们的事业，你我相对无语，唯有荒野和山村相望，唯有田园和学生相慰。学校是平台，学生是栋梁，你我珍惜拥有，共舞同营。我们的孤寂也换来了生机。
成家的我们一直分居两地。周六回家周日返校，也成了偶尔的事情。而你默默以待毫无怨言。行胜于言，事取于诚，你见智见理，于仁于信，没读孔孟而践行之，不讲礼仪而尊奉之，无声的教化怡情悦性，如陋室而独馨。一大家虽清贫而其乐融融，虽偶尔不欢也烟消云散，很有武陵人的乐趣、陶渊明的境界，唯你是也。
我们分到了自己的土地，虽零散小块边地，沙褐土壤，我们捡石拔草，精耕细作，也粮满仓面满瓮。你的肩、你的手、你的脚都留下了辛劳的印痕。记得你甩镰割麦流着大汗直身的片刻太感人了。齐肩的麦浪簇拥着你，金黄的麦穗映照着你，你点缀了自然，自然也打扮了你，原来丰收的伟力就在于一张红润的脸。随风飘荡的一绺黑发，涌动着秋韵的脉搏，增添了天工织锦的色彩，原来生活的气息就是那轻轻的一摸。与其说美是一种创造，不如说美是一种结合。你的特写就是与自然的结合，体现了田园牧歌美的韵律。种子、土地、汗水，相互为一而生生不息，没有躬耕农夫的结合不会构织丰收的图画，你的身影就是与田野的结合，体现了劳动美的节奏。一方土地养育一方人，你是一方人养育了一方土地。
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1996年秋买下地基，97年初夏动工，深秋，三间砖木结构正房和三间砖木结构南房已落成。216平米的庭院闲静雅致，悠然自得，深明陋室，甚感欣慰。然而，勤营苦辛难以忘怀。所有的泥，我们自己和；所有的墙，我们自己泥；所有的料，我们自己运。有一次，下了夜自习已10点20分，我们开始推砖，一直到凌晨3点多结束。将一挂拖东风车的近9000多块砖从路旁，隔11间房的距离，用小平车运到房心上，何止于大汗淋漓。腰酸背疼，手脚起泡，全然不顾，只知一小车一百五，一趟赶一趟。装、搬、码，一块砖三道工序，一遍又一遍。搬砖声、车轮声、脚步声，使夜晚更加宁静；星星光、月亮光、电灯光，让身影更加繁忙。静的满身尘土，一臂力气；亮的满脸污垢，一心欢喜。苦孕甜，困赢力。腊月二十九搬家熬年，节日的美酒映照着流浪的辛酸，年夜的佳肴渗透着亲情的温馨。辛酸在曲折中化成基石，温馨在鼔励中变成动力，家何不赢，业何不乐！
我们有了自己充实的生活。与校园为伍，和孩子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你印我教，其境融融，其情暖暖。款款于操场，营营于书本，小中有大，平中见奇，归真于信，诚而永春。有时漫步，竟然舍不得离开校园。静静的夜晚，有星星的陪伴、灯光的呵护，便觉得自由自在，一天的疲倦消失得无影无踪。真乃人间自有真情在，除却巫山不是云。
有时，忙里偷闲营室营家，刺绣成了你的拿手好戏。针里藏巧，线里藏智，一幅幅作品，一滴滴汗水，展示了雅趣，浇注了情感，富有魅力，富有祥和。当人们为你喝彩时，我也感受到了民间有高手的自豪，同时也体会到了细节的美就是生活的美。
锻炼，你坚持早晚，不管春夏秋冬还是风霜雨雪，一年四季，从一而终。做操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动作，你都认真对待；养身的每一步骤、每一关键，你都认真体会。日常的习惯养成了生活的情趣。行养性，性成行，不待言，真经在。
待人，你于石头沟里练就了篱笆情。热情好客，做在前，吃在后，唯恐应酬不周。有时宴饮鸡鸣，醉卧满炕，杯盘狼藉，你却不烦不躁，体现了村妇的厚道，乡土的气息散发着“有酒盈樽”的乐趣。鸡猪羊，自己养；菜，自己腌。营辛苦，赢快乐，纯朴的乡村风味非兰亭堪比。
养花，你的神注于花。人习于花，花通于人。随俗而不陋，虽平而有奇，家里四季盛，一年春常在。宜室怡人，陶情悦性。40多盆仙客来形成系列，富有品位，朵朵可亲，色色醉心。盆盆映窗照，枝枝间苔新。邻舍相顾，颔首咋舌，室无名花，繁茂至极，景中一奇。问及养之秘诀，适时浇水施肥通风，你的回答像花容般自然而风韵。
收藏，你不注重历史，而看重现实；不注重价值，而看重美观。家里陈设，工艺品占显著位置。景瓷、碧玉、玛瑙、翡翠、琉璃、珍珠、贵木、名骨，对这些，你的欣赏是形，而不是质。这种唯美主义思想渗透于整体布局，其风格典雅而古朴，自然而庄重。一种文化氛围呈现祥和充溢于家庭。心安乐道，道随意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种思想一种境界，而你是一种境界一种思想，这样的思想虽没钻研，却也殷实。
人说良言一句暖三冬，你是善行每日润心头。32年来，你只是付出，不求回报，坚守如一，不以贫贱，尚以仁先，人格的内涵像海深厚而宽广，人生的品位似山雄伟而高峻。遨游和攀登的生活轨迹使我们感受到了浪的慰藉、石的骄傲。平常人做平常事，平常心待平常礼。你在平常中守住了做人的底线，做了一个平平常常的自己，与业与家无怨无悔。看到你新添白发，我倍感心酸，愧疚难容。没有给你戴上结婚的首饰，只好以言相慰，将之化作颗颗珍珠作为送给你退休的礼物，望见谅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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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作者1959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退休前为察右中旗第一中学语文教师，现居科布尔。
【本期幕后】
策划：敏敏
编辑：敏敏
校对：小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