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大出逃记(六)
本文作者:陈文章
绝望中的黄老大突然想起老家人贩子陈亮。陈亮是有本事人,一开始贩四川女人,后来在四川被到处通缉捉拿,于是四川不敢去了,又贩越南女人。就在黄老大出逃前一个月,陈亮还贩回四个越南女人。
陈亮能贩回越南女人,看来越南还是好出入。想到这里,黄老大眼前一亮,何不到越南试试?
越南在哪儿?肯定是中国的南边。陈亮能去,咱也能去。到越南安落下来,慢慢把老婆孩子一接。黄老大最大的优点就是敢想敢干。打定主意,黄老大又开始盘算到越南的行程。黄老大边走边想,到越南还不知有多远,花钱买票,火车下汽车上,舒服痛快,但这是要花钱的,还是受点罪爬火车吧。边走边打听,不知不觉来到火车站。心急着要到越南的黄老大顺着铁道,直接进入车站,一抬头,警察、铁路工作人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车站围了起来。
黄老大再跑,就等于告诉警察自己是个逃犯。黄老大装作看热闹的人,正想溜走,被警察抓住,塞进一辆帆布棚汽车里,送到遣送站收容所了。
火车站今天正好过了几趟军列,黄老大撞上了,不容分说被送进收容所。收容所,就是收留流浪乞讨人员的地方,人声嘈杂,南腔北调,蓬头垢面,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场面估计比监狱还混乱。没人管理,黄老大被莫名其妙地抓进来,说不害怕也有三分心跳。
更可憎的是,门一开,送进新人。只要你穿戴点像样的衣服,就被蜂拥而上的人扒个精光。扒走好衣服,扔给你一两件又脏又臭的破衣服,让你遮羞而已。黄老大出来时的衣服也不好,快一年了,爬火车,蹲车站,基本上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没人扒他这身”宝衣”。
第二天八点来钟,大铁门打开,两位工作人员手推车,送进两大桶白米饭,两大桶白菜梆子泔水汤。抢饭盆抢饭的人快打破头呀。黄老大等抢的风头过去,找了一只几辈子没洗的搪瓷缸,盛了点米饭,噎了噎饥。
吃完饭,来了几名身着警服的工作人员,让大伙排好队,一个个地进行登记,说是要遣送回原籍。家住哪乡,姓字名谁,叫谁谁到。一个人登记,其它五人巡睃着维持秩序。个别不听话的,被电棍击得嗷嗷直叫。
不一会儿,轮到黄老大。黄老大早就盘算好了,假名假姓,假地址,硬把自己说成湖南湘潭人。湖南的县,黄老大也只知道湘潭,别的县他也说不出来。为啥要说成南方人,他也有自己的盘算。一旦遣返,把他免费送到湖南,出逃越南不是更省劲了吗?瞧!这小算盘打得叭叭响。
登记完,排队装车分送到全国各地。按口音分送,不按自己登记的地址。黄老大让遣送回山西省大同市。他的口音就是大同口音,工作人员没听错。
人不走运,喝口水都塞牙缝。奔波了快一年了,又被送回了大同。你说气人不气人。大同要再逃不脱,就遣送回内蒙了。黄老大那个沮丧劲,没法提了。
到了大同,帆布棚大汽车,拉着十几位说山西话的人,停在一座和大连收容所长得一模一样的黑房子前。车嘎地一声停了下来,工作人员从司机楼里下来,进屋交接办手续去了。黄老大一撩后车棚苫布,能钻出去,急忙跳下车,撒开腿跑了。再有没有人跳车逃走?黄老大顾不得这么多,反正他是跑了。流浪乞讨人员,跑就跑了,没人追究这破事。
七十二计,偷跑为上计。黄老大上计使得最好!
黄老大一口气钻了多少小巷,他自己也说不清,逃命要紧,顾不得回头看,也不敢回头看。自己觉得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蹲在地上,喘着粗气。根本没人追,流浪人员又不是什么刑事罪犯。
成功脱逃的黄老大,东躲西藏了好几天,才踅摸到大同火车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黄老大不紧不慢行进在林荫大道旁,突然从后面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子,灰白色夹克衫,前襟敞开,像张开了翅膀。那人走了个十几米,突然从衣兜里掉出一沓东西。黄老大紧赶了几步,来到跟前,一沓百元大钞。黄老大心里一惊,站住了,没敢弯腰捡钱。四处张望,人来人往,没人注意黄老大。
黄老大犹疑了,脑袋里飞速转着,这天上掉下大馅饼,看样子得有一万元!正在狐疑不定,从后又来了位骑自行车的,停下自行车,叉住自行车弯腰取起这沓钱。当着黄老大的面儿飞快地翻了一遍,翻的速度比银行职员数钱都快。边翻边和黄老大说:“交给警察叔叔吧?”又说,“这几万元钱咱俩分了吧。”说着还扬了扬那沓钱。“大天白日,也没法分。”“你身上有多少钱?你掏给我,我把这沓给你。”这句话露出了破绽。黄老大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圈套。“你全拿去吧,我不告。”黄老大撂下这句话,钻小巷飞也似的逃走了。
黄老大左转右转,又转回火车站。走到车站右边,一大溜全是卖布的小门市,门前都搭条长凳子,凳子上架块板,上面一卷一卷摆各式面料的布匹。黄老大还在琢磨刚才丢钱的事,突然,一个年轻媳妇拉住黄老大:“叔叔,停一下。我想给我爸做个褂子,忘记了尺寸。我爸和您个头差不多,我想量量您。”黄老大心想量一量尺寸,小事。“量哇。”边答应边站住脚。那女的把尺子搭在黄老大的肩头上,黄老大忽然想起闫书记去北京看病遇到的事。“量你爸去吧!”黄老大撂下这句话,又跑了。
闫书记两口子到北京看病,也是走到一个卖布摊子前,一位陌生女士拦住,说给她父亲做衣服,忘了尺寸啦,她爸个头和闫书记一样高。闫书记好心让胸围、腰围量了一遍。前边一女的量,后边的人按尺寸扯下布料,非要说是闫书记要的。再找量尺寸的女人,鬼影子也没有了。几十元钱的布硬让讹了上百元,才了事。黄老大就是想起这档事,才撒腿跑掉的。
城市大,讹人骗人走着就碰上了。黄老大不大一会儿,就碰了两出街头骗术。他觉得不能再瞎逛闲溜了,赶紧钻进候车室。
大同站比集宁站大多了,人也多,黑鸦鸦一大片。无论是候车室,还是购票室,总是排着那么多的长队。黄老大仍然找了个墙旮旯,困了一觉。旅客们都认为他是个讨吃要饭的人,没人愿意,也不敢靠近他。
春寒料峭的车站,已经没暖气了。黄老大睡了不大一会儿,就冻醒了。爬起来,四处走走,迎面碰了个肥头大耳的人,低低问:“做营生不?”黄老大也压低声音,“做哩,在哪儿?” “在山里,做就跟我走。”有营生做,挣钱嘛,为啥不做呢?黄老大心里想,背山沟里,人迹罕至,老家的人也不容易发现。
黄老大跟着这肥头大耳的人,进了山里。那人把他送去工房,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打早,工友们下班回来。十几号人,黑不溜秋,没个人模样。除了两眼转动,一张血红的嘴,像打了唇膏。
黄老大明白了,这是下煤窑。听说下煤窑是苦力活,还没见过。黄老大怀疑自己的能力,庄稼地里都不是把好手,跑来下窑能支扛下去吗?黄老大趁领他的人还没来,赶紧溜到煤窑口子上,去观察一番。
弓着腰进去,一米左右高的巷子,顶上全是木板支的顶。担煤的人弓着腰,扁担正好爬在脊背上,前胸一只筐,后胯上一只筐。推前拽后往出爬,哪里是担煤,这就是往出拖煤!黄老大看看这担煤的状况,再也没往里边看。返出煤窑,顺着山沟里偷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