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故事(上):念私塾的事

本文作者:刘继东


~~念私塾的事~~

1952年冬季,我在三元井乡东达乌素上了半年私塾。学校设在一处土改时没收的地主庄园,它在远离大村的偏僻山脚下,看样子过去是两处院子。上院是东家居住的正房,有院墙,屋子高大且明亮。下院是长工住的西房,没有院墙,屋子矮小且黑暗。

全校共有四十多名学生,安排在上下两个院中,由一位教师授课。上院是四年级,下院是一二三年级。附近几个村的学生是跑校,离校十多里的是住校。我是住校生。那会儿的住校条件极差。由于刚解放,房舍十分紧张。这两处房既是教室,又是宿舍,也是伙房饭厅。

那时我八岁,学校给我发了三年级的书。语文课的字大多能认得,课文基本能读下来,数学就不懂了。老师不讲课,基本靠自个儿学。我的背功挺好,深受老师喜欢。那时老师把重点放在四年级上。四年级学生大都十五六岁,又有一定的基础。一二三年级是复式班,每天老师只讲一节语文、一节数学,其余时间是自学。

维持纪律秩序全靠伙夫,他叫王二成,和我是一个村的。我在私塾虽然年龄小,但年级高,又不淘气,他待我很好,时时处处有保护我的意思。唯有一件事叫人难为情得很,那便是晚上睡觉的事。上房住的全是四年级男生,四年级有两个女生,晚上安排到我们下房住。为了节省睡觉地方,女生都是俩俩打蹬脚上下睡。不巧女生只有九个,分四对儿还余一人。怎么办?王二成就让我和本村的苑粉莲打蹬脚。然后就以王二成的睡铺作为男女生的界墙。这样,我就被分到女生界了。脚底是一个苑粉莲,左边也是一个女生,右边是王二成。

有一天王二成病了。看样子病不轻,发高烧,说胡话。那会儿人们不懂感冒这一名词,尽说是跟上鬼了。那几天,因为王二成病,这个复式班有点乱套。白天吃不好饭,晚上睡不好觉。特别是那些顽皮的小男生,晚上还不早早休息,光着屁股打仗,女生抱着头缩在被窝里嗷嗷地叫。王二成也顾不得管了,只顾哼哼哼地呻吟。没办法,最后还是两个四年级大女生穿上裤子,拿起裤带把一场混战平息下去。第二天,无奈之下请了一位巫医给王二成看病,名曰“送鬼”。拿来半盆水,中间放一只酒壶,壶口朝下,底儿朝上,再剪一叠纸钱,先后在病人身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并念念有词,让鬼起身,后把纸钱放在壶底部,开始点燃纸钱。等纸钱烧净后,静观水底壶口哪个方向冒气泡,就认定是鬼要回的方向。人们便把纸灰和水收起带上出门,走上十几步,朝这个方向泼出去,就算是把鬼送走了。说也怪,王二成被糊弄了半天,又蒙头睡了一大觉。第二天便神奇地好了。

一二三年级复式班地下有一合大石磨,据说是长工阴雨天不能在外面干活儿时,就在屋里给加工粮食。磨盘和磨台上放着四年级学生的洗漱用具,李国英老师的洗漱用具也放在磨盘上。有一天李老师和学生去洗漱,各自夸耀自己的香皂味香,牙膏爽口。突然李老师惊叫起来:“怎么我的香皂怎这么臭?”再仔细看,盒子上被人拉上了稀屎。据估计是有人拉肚子,走得匆匆忙忙,把皂盒带到地上,又禁不住大便啦,便无意弄在盒子上的。李老师吩咐王二成给查了一阵,谁也不承认。后来几个大一些的四年级学生把地上的零星粪便清除掉,并把皂盒清洗干净,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住校学生们最盼的是星期日,因为星期日可以回家改善一天的生活,从家回来时能带上些肉酱、干粮和咸菜。我们回家的路,必经过一条沟。有一次星期日回家正遇到刚下过大雪,沟里的雪很厚,小同学自己是走不过去的。幸亏有三娃、全斌几个大同学。他们俩交替在前面给踩开路,我们几个小同学依次慢慢过去。那年我在东达乌素住校读书,妈妈给做的鞋子小了,只好向在林讨要了他的一双旧鞋,依然显小。在厚雪地行走十几里路,回家后鞋子湿得稀浓。等稍干后,鞋子更小了,不好往上穿。那年我深感没有鞋子的痛苦。

就是这样的学校我也挺怀念。1956年,我上高小了。放假后我到奶奶家,听说东达乌素学校没有放假,我就去看了李老师一趟,李老师仍然认得我。听他说,他也在清水河县立完小上过高小,因比我父亲年纪小,所以低父亲几届毕业,和父亲也算是校友吧。

后来我听说他不在东达乌素教书了,搬到吉庆乡千益公司务农。至于那位老师为什么没有成为国家正式老师,我一直很惋惜,但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在那个非常年代,我家也是受害者,也许他和我父亲的命运相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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