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居天津出名门 寻味当年起士林

说起对天津最早的西餐厅——起士林的印象,或许一万个人会有一万种答案。历经上百年来,他曾无数次地接待过达官显贵,也曾令无数平民百姓梦寐而求,每每就餐后便有无尽地回味。他曾让身在上海的张爱玲,仍对他蛋糕上的白奶油念念不忘,也曾让一代人恋爱的时候,以去起士林用餐为时尚……他的经典菜味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他的点心冷食让许多人至今垂涎……但人们也发现,他似乎变了!一切都不象之前那般好!今天,他在提升改造,人们也期待,他们记忆中的起士林能够回来。《话说天津卫》节目每每提到起士林的话题,就能引发众多话友们的参与互动,“三津文化”将集纳整理大家的回忆口述,呈现一个尽量立体、全面、色彩丰富、穿越时空的“舌尖上”的起士林。

图丨上世纪30年代的起士林店内和2000年前后及现在的起士林店面外观

       解澄海

《话说天津卫》节目话友

庆亲王后人

解澄海:留下美好记忆的起士林,总感觉哪里不对了

# 我家过去习惯吃起士林西餐早餐

这几天《话说天津卫》说了说起士林的事儿,我挺有启发,也挺有感触,我就想说说。

我母亲是爱新觉罗·溥锦,庆亲王载振的女儿。我小的时候,母亲每星期至少要带我光顾一次起士林,不是上二楼就餐,就是一楼吃冷食,或者是在一楼买些点心。那个时候,我们家每天的早餐,就是吃起士林的面包、饼干、点心,喝些牛奶,这个习惯一直到文革,所以,我从小的时候对起士林的每道菜品、每种点心、每项冷食都非常地熟悉。

图|六十年代解澄海先生与父母合影(母亲溥锦、父亲解崇斌)

# 起士林是我家人亲朋过寿之选

记得60年代初的时候,我的五姥姥,我这五姥姥是山东巡抚孙宝琦的女儿,是载抡的福晋,叫孙韫辉。她60岁大寿的时候,就是在起士林的二楼的包间,由我六舅金仲德——爱新觉罗·溥铮操办,特别热闹。

改革开放以后,80年代初,起士林刚刚恢复不久的时候了,我母亲和我三姐,就是爱新觉罗·毓宜——金婉如,她们的60大寿也是同时在起士林二楼请客吃饭,她们是一块过的生日,因为她们生日差一个星期,就一块在那过的。

文革前经常到起士林就餐的主要都是在天津居住的一些个名人后裔,居住在五大道的遗老遗少、高级知识分子比较多,还有一些居住在天津的外国人,如俄国人、德国人等居多。我父亲有一个俄国的熟人,我们经常在起士林餐厅相遇,我对这个高个子的俄国人记忆也特别深刻。

# 起士林的味道似乎变了

我小时候吧,虽然说起士林服务于少数人,但是,那种文化的氛围应该值得保留和流传。你比如像楼上的正餐这部分的,像奶油烤通心粉,像纸包虾,奶油烤杂拌、烤鱼鲑、红菜汤、奶油汤、奶油蘑菇汤等等,这些个东西,就是现在有,也不是原来那种口味,我就特别不明白为什么?

#变化1  消失的奶油栗子粉

还有像一楼现在的肯德基这个位置是一个卖冷饮的地方,那时候落地大窗,环境也特别好,特别舒适,后来就改成肯德基,我就感到特别的遗憾。那时候的冷食里边像冰淇淋,各种口味的三德(英文:sundae,今译作圣代),那天我听那是黄姐是吧,她说的什么巧克力三德,还有什么水果三德,奶油三德,这个都特别好吃。最让我忘不掉,而且我认为最好吃的,就是冬天在那吃奶油栗子粉,那个东西我特别馋。那个东西其实不难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没有了。有的时候在小西餐馆里边有奶油栗子粉,结果上来那是什么呀,那不是奶油栗子粉,栗子弄碎了,然后搁点小糖片片似的那个东西,那简直不是一回事。

#变化2  消失的奶油鸡蛋皮小圆饼干

那时候在餐厅里用餐的虽然人也不多,但是环境挺雅致的,用的那些小餐具,特制的那种小玻璃碟儿,显得高贵,也特别干净,特别整洁,那个环境也好。现在,随着人们生活的不断地提高,这种东西恢复起来就算成本高一点,我想有的人可能也能够接受得了。

再有像糕点部分的,奶油鸡蛋皮的小圆饼干,那时我小时候特别爱吃,怎么吃都好吃。但是那东西,后来到文革的时候,不就没有了吗⋯⋯其实时间不长,到了文革结束的时候,那个东西又恢复过,就是相当贵,那时候大概是两块五,那么一小塑料袋,那个时候两块五相当贵了,可是他有,再后来这个东西就没有了。咱就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做了。

#变化3  消失的黄油饼

还有像三角饼,像黄油饼,黄油饼大家也特别喜欢。现在,我们北京的亲戚来了,特别想吃起士林的东西,尤其是黄油饼和咖啡糖那一类的,结果现在就有了路西士。路西士的西点他做的有黄油饼,现在的这黄油饼不完全是起士林那种口味,但是他起码有一半还有起士林的口味,据说路西士的路师傅就是原来起士林的厨师,是做糕点的,出来的,路师傅好像岁数70岁左右的样子。

#变化4  消失的奶油蛋糕

像什么奶油蛋糕,原来起士林的奶油蛋糕和现在奶油蛋糕不一样,现在奶油蛋糕好的,像什么好利来什么的,外边铺了好些个奶油,起士林奶油蛋糕,虽然它不是外边都那么多奶油,它上面有一层奶油,口感可能和现在是不一样,当然我不是说现在的奶油蛋糕不好吃,个人的口味不一样,有喜欢吃那样的,也可以把那个保留下来,起码饮食文化别丢了它,我是这个意思。

#变化5  消失的白纸咖啡糖

还有像咖啡糖,现在也有很多人总上那去问白纸咖啡糖,他那儿卖的白纸咖啡糖是特产。天津哪儿也没有,全国哪儿都没有,就唯独他那有,一直坚持到前几年,偶尔到了春节的时候偶尔放一点,一年比一年价高,最后我记得好像80块钱买那一小袋,80,现在你别80了,100你也买不来,没有了,他不生产了。咱就不明白为什么?咱也甭管价格怎么样吧,起码你那工艺别丢了它,然后别过了几年这东西都失传了⋯⋯

图|起士林各种糖纸

除了咖啡糖,还有什么橘子瓣糖,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糖,都和一般市场上的水果糖绝对不一样,他那儿的巧克力也和一般的巧克力的味也不一样。还有卷烟式的酥糖,我记得我小时候爱买那个,一买买一包,然后小时候玩嘛,叼在嘴里边,咬一口短一块,最后都吃了,嘿嘿,挺哏儿的⋯⋯

解先生的感慨:恢复与留存

我就说什么呢,就说像起士林这种,甭管文化,虽然是西方引进来的文化,但是这个文化值得我们流传,就别把他断了,让他想办法给他恢复起来。

老人不太讲过去的这些事了,这个,我特别有感受,也特别能理解老人家的心理,尤其是我父辈这一块,他不愿意说这些个老事,一说又怕回来给子孙后代回来惹出麻烦来,也有他们的顾虑,这个可以理解,慢慢疏导,看看他们能不能把这文化的东西留一点。

       从玉青

1947年生人

《话说天津卫》资深话友

名医从鸿藻先生女儿

从玉青:在起士林吃西餐是一种高雅的享受

说起关于起士林的事,我也想起了许多往事,今天想和大伙一块聊聊。我是1947年出生,家长能带我去起士林吃饭,那时候我可能就是7、8岁了,也是五几年了。全家要去吃西餐,我就由我姐姐负责,教我怎么用刀叉。姐姐大我20多岁,她先给我做示范,几次教我,把我碟子里的肉切成块,把我那份就给我弄好了,教我。然后教我哪个手拿叉子送到嘴里。她告诉我,切忌用刀叉在盘子里切肉或者切虾不能发出任何响声,不然那个博役“boy”——就是现在的服务员吧,听到响声马上就会走到你眼前,问你需要什么?你就会很尴尬,让人家笑话。慢慢我就在姐姐的培养下学会了吃西餐。

# 姐姐不让我吃起士林的奶油杂拌

在起士林吃西餐呢,姐姐就告诉我首选要炸大虾、沙拉,还有鸡蓉鲍鱼汤,最后吃一个巧克力三德。家里别人点的什么罐焖、鱼鲑之类的,基本她都不让我吃。有时,我娘就特别爱吃什么,纸盒鸡饭,我姐就慢慢拿手捅我就说,跑这吃这个来了。可是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我们还有一个朋友,天津的元隆孙,孙仲恺,她的爱人,我们叫大姑妈,也总请我们去起士林吃饭,她特别爱吃奶油杂拌。临出门时候,姐姐嘱咐我,可不能吃那个,我很听话,真不吃。为什么不让吃?不知道呢,我一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让我吃这个?后来,我长大了,我有了独立的经济,疼自己,也吃过一次奶油杂拌,但是感觉也不难吃,但是也不好吃,不如姐姐让我吃那炸大虾、炸各种肉味道好。

图|从玉青女士保存至今的起士林三德杯和勺

另外,姐姐还告诉我,吃西餐的时候一定不能吃面包、糖酱、黄油,中餐馆吃饭也不能吃主食,下馆子是吃菜去的,主食就得带回家,明天早晨吃早点。她这么一说,我就可以说这一辈子我就记住这话,到现在这习惯也特别难改变

# 起士林来了新鲜食材总邀请我家去品尝

等我长大了以后,我就知道我们家里和起士林有很多人挺熟的。那时候,我们去吃西餐就有位厨师姓魏,叫魏连宾(音),大胖子,每当起士林一进渤海湾的大虾,就打电话告诉我们,还有什么时菜,就打电话,然后我们就去,有时候吃饭他给做,等到我们快吃完的时候,他就出来,从后厨出来跟我们家聊几句,问问菜的味道怎么样呀。他说今天的鲍鱼可是日本的金钱鲍,味儿怎么样等等。我的父母总是点头,不错,挺好!要是赶上我那四叔,他就麻烦了,他就会,哎呦!这个淡了、那个咸了,他是我们家典型的美食家,我就特别讨厌他这个坏习气,到处说,也别说,他这个交际比较广泛,他对菜类也会做,也会说,还能说出做菜的各种的门道来。

# 在起士林吃西餐是一种高雅的享受

我还记得我们在起士林吃饭的时候,有一位服务员,那时叫“boy(博役)”嘛,他姓侯,他们都叫他小侯,当时他也得有三、四十岁,个子不高,我们和他特别熟,每次去,基本都选择他的服务区。等菜上齐之后,人家就自动地站在离桌子不远的地方,那个位置听不到客人们在说什么,又能看到客人的一举一动,需要服务的马上过来,都不用你喊和招呼⋯⋯

我现在回想起来,这可能跟起士林多年对服务员的训练有素有关吧,那都是老人。后来吧,又结识了起士林的一位李书记,我们去吃饭,李书记总会给加两个菜,反弄得我们家里人都特别不好意思。

我的印象,当时起士林这个餐厅特别安静,一说上起士林吃饭,那个兴奋劲就别提了,哎呦!围着大人转。他那环境也特别好,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声音,到那吃饭真是一种怎么说,高雅的一种享受吧。

# 丁至云在起士林举行婚礼和现场照遗憾

还记得60年代初,京剧演员丁至云和她的三妹同时在起士林举行婚礼。那天呢,外面正下着大雪,起士林里面倒特别热闹,两对新人举行了婚礼,还有记者,记者好像是姓刘,拿着那种闪光灯,不是现在那种,就是大圆的那种,特别亮,这儿、那儿不停地照,哪个角落都照。吃的东西好像是西餐的份饭。那时候好像不是自助,好像西餐的份饭,我记不太清了。

后来,丁至云再上我们家去,我看她就说,让我四叔找丁姑姑要张结婚照吧,那时多漂亮,她跟我四叔说,别说结婚照了,不知道那天相机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张也没照上⋯⋯这真是特别遗憾!

#西餐成为一辈子的钟爱

小时候也总听姐姐和我娘就说,正昌的咖啡怎么好喝,奶油鸡卷是多么正宗,我一直不知道正昌是哪儿,后来就那天听王先生讲,原来正昌也是一个西餐馆,我这还真不知道。

我有些习惯都是姐姐培养的,她告诉我,她小时候特别爱遛中街,中街是不是解放路?爱遛中街,还有乌利文(洋行),看看外国进口的东西,进口料子、深刻的玻璃器具、洋式的全套家具。后来我大了,她就总带我遛小白楼、黄家花园,委托店,她总带我遛,她的钟爱也影响了我的一生,她所喜爱东西,也就是现在我喜爱的东西。

我十几岁时她就带我去吃西餐,什么国民饭店的红菜汤,克林西餐(注:在哈尔滨道和新华路交口,后改为派出所)的清汤小包,还有在滨江道的河北路、山东路之间松茹照像馆旁的吃吃看的奶油汤,华洋的西餐(注:华洋在新中央戏院和圣功药房之间一个小胡同,也在滨江道上,时间不太长),还有挺著名的夏太太餐馆,这些地方她都带我去过,反正那时候好像也不是特别贵,有时候就是遛着玩,然后进去吃个下午餐点。清汤小包,一客就俩小包子,然后就一个杯子盛一碗汤,那就叫清汤小包,那是牛肉汤,里面没肉丝,什么都没有⋯⋯

她爱吃西餐,所以我也就爱吃西餐。以前我们要一进起士林就有一种难忘的西餐馆的味道。文革以后,再去,那味道就没了。现在,反正我也许年龄大了,味蕾没了,鼻子坏了,我再去这些西餐馆,从来没有闻到那以前的那种味道。我现在想起,什么沙拉、炸大虾,我特别喜欢吃这些东西,鸡蓉汤,清汤小包,我要想,还能做我就自己做,想吃了自己做点,慢慢地品尝。

图丨从玉青女士提到的收藏至今的起士林小勺

现在唯一留下纪念的就是一把起士林的不锈钢的小勺。那天我拿出来看看,我娘原来就说这是我刚能吃饭的时候,用来拿它喂我饭用的。这个小勺陪着我有70多年历史了。直到现在这小勺还是挺亮,闪闪发光。我没事,我查了一下,这把小勺上的英文字,是“Tokyo-东京”和“Stainless steel-不锈钢”的字样,看起了这个小勺,就想起了当年的起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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