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武汉的“晃晃”
“晃晃”，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是咋回事了，曾经在武汉流行一时，改革开放初期的产物，特指挖空心思做“牛”生意捞钱的一类人；当市场走向规范的时候，想“晃”到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一天在汉口老通城大智路口，遇到了本单位曾经一起工作过的C先生。该同事人到中年，瘦瘦小小的个子，戴着一副黑框近视眼镜。工作之余总是与同事山南海北高谈阔论，文质彬彬一派书生意气；彼此之间印像还算不错。
C先生见到了我后，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盛情邀请我到他就在附近黄石路的公司去玩。他当头的公司属于我们单位的劳动服务公司管辖，业务自主，自负盈亏。中饭时同他一起到附近的餐馆里，由他做东点上一桌美酒佳肴、故友重逢美美搓了一顿。那时我在单位里担当的工作很松散，多的是时间在三镇大街小巷闲逛，我欣然接受了C同事授予我的他的公司兼职副经理的委任。
在一起有大半年，武汉三镇跑了许多业务，谈了一连串的生意。我这个业务副经理其实是他这个广开财路当家经理的陪伴和保镖。他对我这个身体强壮的同事绝对的放心，去银行取款，我都是一笔笔的分毫不差地交给了他。
我们单位是武汉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型建筑安装公司，许多外地的建材企业都想搭上关系、採用他们的系列建材产品。因此总是有不少的外地厂家业务员上门与C经理商谈生意业务，几乎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有客户盛情邀请我们到酒店饭馆小聚拢络感情。C经理承包的公司虽然仅仅只是个公司属下小小的营业部， 经常也有成千上万元的收入进账，多数是厂家被硬性索要的产品质量保证金和已代销了的产品货款。公司的花名册上的出纳、会计一一俱全，每月来公司一次领取她们的工资，公司的流动钱款全在C经理的荷包里。
看似知书达理的C先生，犯下了为数不少的人都可能会犯的错误；是不是男人有钱就学坏？即使这些钱其实并不全都是他的！
像在花自家的钱一样，C经理在江汉路中心百货商场买了时髦的服装后，又去合作路的无线电器材商店花一万多块钱，买了最时尚的手提电话。这种当年绰号大哥大的模拟蜂窝无线电话机成为大款、阔佬的身份标志。
C经理把他用的BB机给了我，从此我的生活不得安宁。白天还好说，我知道他很想我给他作伴、壮胆。有时半夜里BB机响了，当时电话还没有普及、更不谈手机；好在相距不太远，蹬上自行车十几分钟就能赶到他那里。
原来他是约我在吉庆街的大排档消夜。对于他一番热心邀请，我虽不太感冒但也无法推脱。我生活一向较有规律、早睡早起，不比他是个夜猫子。据说习惯夜生活的人大多是上流社会的人，或者是富翁大款。可是我所见到的有钱人绝非如此！我宁愿做一个普通人，过着清静、平淡的生活。一次又一次、一夜又一夜，我实在讨厌在深夜里吃吃喝喝，首先是我的胃受不了了。几天后我坚决地把那个催魂似的BB机还给了他。
C经理的大老板派头越来越足，公司帐户上的钱越扯越多。每次都是我去银行取款，成千上万的现金到他手上没几天就花完。每日里与一些谈牛生意的晃晃们厮混在一起，谈的都是成百万上千万子虚乌有的买卖、工程；然后就是去酒店舞厅请客潇洒、一掷千金。
我曾劝过他，生意八字还没有一撇、还远远没有落实敲定，这样大把的花费将会吃大亏。C经理的回答是；舍不得金弹子，打不了金鸳鸯！他这样的信得足，我也无话可说。我知道，像大老板、有钱人在酒楼、夜总会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正对他的口味；也正是这个不安份的普通人的奢望、追求。活灵活现的金鸳鸯一只都没有打着，腰包里为数不多的金弹子扔出去无影无踪了，其中大部分可是商家客户日日在催讨的货款。C经理为了捞钱填这些资金凼子，变本加厉地扩大了他的业务。
令我无法忍受的是他竟使得他即将退休的表叔脱不了身，代销的他表叔找生产厂家给他的一大批电热毯、当做砍货低价转手给了他人，卖得的现款被他挪用了，无法返还给厂家。
我曾见过C的表叔、一位武汉某大商场的副老总，叱咤商界一辈子，万万没料到被表哥的儿子C经理捅了一个大窟窿。同C的表叔交过几次言、喝过几回酒，作为一位上辈亲戚对C是非常的关爱信任。C的表叔据C说哑然无语、这笔货款从没有催讨过，自认倒了霉。倒是表叔的儿子对于父亲被骗与C不依不饶，撕破了亲戚脸面。
我后来曾会见过我们单位的W君，问及过此事，并表示了我的歉意，给他添麻烦了。W君虽说心中有些不快，但并没有责备我，知道我也是受了蒙蔽。同在一个单位，这笔钢材货款赖得掉吗？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笔款项单位财会部门已拟定在c以后的工资中逐月累计扣除。应了那句话；莫看现在跳得欢，将来定得拉清单。
C君并非是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应该想入非非、以身试法，去效仿大款、富翁，超前透支，花天酒地、害人害己。他巴不得我时时刻刻伴陪在他身边，并非是对我这个同事怀有多么深厚的友谊。每次同他走上大街，他总是很紧张地四处张望，我知道他在提防着谁。坑害了不少的厂家客户，时时刻刻都提防别人找他讨债算账，心里虚得很！
有一位山东烟台尼龙绳安全网厂的推销员正在千方百计想找到他的家，逼讨拖欠已久了的五万元的货款。我亲眼所见，这笔厂家急待回笼的货款被C经理几天就潇洒、挥霍掉了。这位心焦如焚的业务员曾找到我，央求我告诉C经理家的地址。面对着这位万般无奈、英俊健壮的年轻人我能说什么呢？我要他换到我的角度，看能不能把C经理家的住址及真情实况如实相告。我从内心里很同情他，C确实把他给害苦了。这位已经绝望了的业务员在我面前愤怒地咒骂C经理，为了这笔久未收回的货款，厂里对他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C经理被他拦住逮着的话，这位暴怒的山东汉子很有可能会对毁了他前程的C先生施以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