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需要勇气,班主任更需要勇气
梅洪建
梅老师,我也想做一个好的班主任,耐下心来做事情,可是学校要分数,学校要考核,导致处处无法施展手脚,再好的方法和设想都无用武之地,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做一个撞“钟”的班主任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黄州 施宜生
我是一个喜欢看武侠小说的人。我发现一个共同的规律,凡是能够指导武坛新秀的白须飘然的老者或光头的高手,大多是不大守规矩的,甚至有反抗精神。而按照门派好好修炼的,哪怕你是大师兄,往往也只能成为高手,而不是顶尖高手。你看全真七子里的丹阳子马钰,武当派里的老大宋远桥,都是如此。为什么会这样呢,估计也是武林门派的体制问题。
教育的体制似乎更是如此,具体到学校的评价机制更是森严不堪。严格按照学校要求来做吧,从自我角度出发感觉备受压抑;立足学生来说吧,于心不忍。前不久,某教育专家在江苏省张家港市某小学痛心疾首地说:“现在我们的教育体制是中华民族5000年历史上最惨无人道的体制”。于是,对该专家的话,应者云集,大呼过瘾。
我想问,过瘾之后呢?
就算喊你千遍也不厌倦,实践一次就苦不堪言。
但是我们是否观察过,我们出现了另类校长郑杰、另类班主任陈宇。这些另类不是令狐冲的反叛,而是基于现状的一种突围。突围了你就成功了,而无法突围你就是透明的玻璃瓶里的蜘蛛——眼看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却白天黑夜里叹息着自己的无奈。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那我们不是在叹息中灭亡,就应该在叹息中爆发。可惜的是我们教育的“祥林嫂”太多,而“觉慧”这样的人太少。我们只知道叹息、抱怨,而不愿意去实践去突围。只想着教育的体制束缚了自己,而不知道真正束缚自己的恰恰是自己。
岔开一下话题。一天,我在自己的圈子里发起了一场讨论——假如没有了家庭作业,我们该如何教育孩子?结果呢?大家分析的问题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如何让家长教育孩子的问题;一是如何应对远比我们当年多的诱惑的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有两个困难:一是家长有没有时间的问题。对于夫妻二人来说,或许这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第二个问题就来了,家长具备不具备教育素质?其实这是一个莫大的悖论。照心理学的观点,一个孩子的心理、习惯、个性很多东西都是六岁之前就完成的东西,后来的成长只是微小的修正而已。那么这个六岁前不就是家庭教育的结果吗?这不就是家长的功劳吗?如果家长具备了教育素质,后面的问题讨论就是个伪命题,孩子自然会按照业已形成的习惯成长。而不具备教育的素质的话,你现在将孩子放给家长,他依然不会教育。关涉第二个大问题的是,我们的孩子面临着电视、网络、游戏等等一系列的诱惑,远比我们当年复杂,也更容易“堕落”。我们都知道“坏东西”对人的诱惑力远远比好东西大得多。这种情况下,我们给孩子留点家庭作业还可以将孩子接触这些诱惑的机会减少一点,而没有的话,孩子就有可能“全身心地”投入诱惑。这样孩子变坏的几率远远高于我们当年。没有了家庭作业,我们还知道该怎么办吗?
当时我们的讨论就集中在这两点。却没有涉及的到在没有了家庭作业之后如何构建自己的教育理想。如果不能构建理想,那我们整天抱怨孩子被作业摧残又是为了什么呢?2009年著名语文特级教师黄厚江老师就问“没有了考试,我们还会教书吗?”很多人不会。既然不会,你抱怨考试为什么呢?我们的教育体制和评价体制真的和教育的真谛之间水火不容吗?
说上面这些只想表明在我们当前的教育环境里,从来不缺乏批评者,缺乏的恰恰是重建者。正如拆一座大楼远远比建一座大楼容易得多,但会拆者云集,会建者寥寥。闻一多先生说“戴着镣铐跳出的舞蹈才是最优美的舞蹈”,在现行教育体制下,少一点抱怨,多一点探索;做一个教育大厦的建设者,远比只知道拆而不知道建的人好的多。
6月4日和朋友们在“班主任尖峰论坛”群里交流,我和朋友们说:“如果班主任不勇敢,就做不好班主任。”
是的,教育需要勇气,班主任更需要勇气,需要选择的勇气。
首先是教书匠和教育家的选择的勇气。
记得2009年9月初,在学校第一次升旗仪式上,我校的高校长当着全校2000多名师生的面,对我们高二(3)班大加批评,说我们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升旗仪式刚刚结束,我就冲到了主席台,我说:“高校长,今天您错了。”当时她很惊讶,没有想到一个新来的老师敢于顶撞她,并直接说她错了。她说:“我有什么错,你看看你们班的样子,还像个班级吗?”我说:“高校长,我们班级确实不像个班级,不就是因为这个您才让我当班主任的吗?平心而言,您看看今天我们的孩子路队、升旗等的,是不是近几天最好的?在我们一天天好转的情况下,在我们进步的时候您批评我们,你还让我怎么开展工作?你不是再给我帮忙,而是给我拆台啊!”
我的高校长还是比较明理的,当天晚上她给了我们学生写了一封道歉信,并且表扬了我们的进步。
这么说,不是鼓励施老师等朋友们和校长斗争,而是你要站在学生发展的立场上去做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您应该把别人的孩子当作做自己的孩子,因为我们不允许别人的对我们的孩子这么做,诚然,你就不允许别人对你班的孩子这么做。教育,是需要点坚持的。
如果,你仅仅将自己定位为名头上的“班主任”或者认为只是领导安排给你的一项工作,你可以做一个教书匠,你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你的孩子承受着进步时的痛苦,让自己在与孩子的斗智斗勇中疲惫不堪。而如果你选择了将之作为一项事业,那么就请将每一个孩子的生命都看做了不起的存在,将每一个生命的成长都当做自己的使命。你应该设想是怎样才能让孩子更加蓬勃地生长,怎样才能更加全方位地成长。
曾经有一个老师问我:“梅老师,你现在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态对待你们班上的孩子?”我说“心态是感恩,行为是报恩。”或许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成为教育家,但是倘若我们能以一颗教育家的心来对待教育,我们就能够切近教育,哪怕一点点。诚然,选择了教育家这条路,我们需要承受太多的委屈、劳累,我们需要承受太多的不理解甚至无限的风险。云南普洱的刘雪花老师说“梅老师我羡慕你的幸福”。我说,“每一段幸福的背后都是痛苦”。
我告诉过我的朋友们“这个班(高二3班),至少有5次我想放弃,只是一种想做教育的心,一种对这些被学校放弃的孩子的同情心和一种对他们给予我收获的感恩心,让我坚持了下来。”是的,选择了做教育家的路,我们就要承担无数的痛苦,当然,也会收获更多的幸福。因为“每一段痛苦的背后,也都是幸福”。
这条路,需要勇气。
其次,眼前分数和长远分数选择的勇气。
让我们班主任苦恼最多的就是分数问题。我们的学校需要分数,我们的家长需要分数。于是我们往往想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孩子的一点点创造力挤压成可怜巴巴的分数。如果我们的孩子分数不高,而你又用压迫的方法让孩子获得分数的话,你只能是牺牲孩子对学习的兴趣。
如果我们的班主任能够牺牲眼前的急功近利的分数需求,而唤起孩子的学习兴趣的话,或许我们就能够获得更加长远的分数。
不少班主任老师问我,“梅老师我们班上的孩子不爱学习怎么办?”我总是告诉朋友们,寻找孩子成长的原点。什么是成长的原点呢?就是一种边缘的存在。这个孩子不爱学习,但总有他爱的东西。只要有他爱的东西,我们就能够让他动起来,只要动起来,他总能够获得一种继续前行的力量。一种可持续的前行的力量就激活了一个灵魂,激活了灵魂,那教育中的“二皮脸”学生就会少多了。再往学习上引不就容易多了吗?
诚然,这些选择的前期,肯定是以牺牲暂时的分数为代价的。古人云,“大行不顾细谨”,我们如果少一些一时得失的计较,不就可以获得长远的收获了吗?
同样是今天,我可以告诉我的同仁们,高二时一个学校最差的班级,在2011的高考中,他们就可能创造100%本科的辉煌。当时失去的分数,我们追回来了。
牺牲暂时,需要勇气,朋友,你敢吗?
第三是眼前钱和长远钱选择的勇气。
为什么我们说被束缚?就是因为考核的条条框框让你的理想无法施展。为什么我们感觉无法施展,因为考核分数的高低,影响我们的班主任费。恐怕这个“班主任费”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吧。
2010年的5月20日,我在河南平顶山市讲课。我说我根本不在乎班主任费,只在乎我的每一项“政策”出台之后能否获得预期的效果。如果我的预期效果达到了,我就一定会将班级带好,我就一定会将以前被扣掉的班主任费重新拿回来。当时我说我每个月都会把自己的班主任费当做零,如果学校还没扣完,我就感觉到自己是赚的了,我会告诉自己我拿了多少班主任费,而不会说我被扣了多少班主任费。这样心里还是蛮舒服的。
2011年的5月14日,我在浙江金华市讲课,说我为了让班级同学感觉我们的班级在进步,我请求领导给我们班发“免检班级”牌的事情。让领导将别班的“免检班级”牌子发给我们班,让别人的班主任拿免检班级的班主任的费用,而我拿非免检班级的班主任费用。
现在呢?几乎每个月我的班主任费都是最高的。因为在我不在乎班主任费的那段时间,因为没有“钱”的包袱,我可以放开手脚,大胆地去干了。自然就有了班级的各项工作好转,自然是“你扣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何况,有些班主任总是给学生说,你们如何如何,又让我的班主任费被扣了。这么做除了让学生鄙视你,还能收获什么呢?
让学校暂时扣钱,为长远的发展,这个勇气你有吗?
最后是尊严自己和培育学生选择的勇气。
记得我和我们班一个女生僵化到了见面如仇的地步,家长也对我恨之入骨。用一个东北术语说,叫相。人与人一旦相在了一起,就难以解开,越来越僵化,而一旦一方退却,一切都可能回归平静。可是,当时谁也解不开这个结。但一个晚上,我读张文质的《教育是慢的艺术》,从晚上9点多一直读到凌晨4点,一口气读了110多页。里面的每一行文字都敲击我的心,我毅然决定,为了孩子,哪怕我承受再大的委屈,也要解开这个结,我不能因为我的尊严而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因为孩子处处跟我对着干,明显着成绩在下滑。看到这里,我心里没有快感,只有难受。于是我约来了她的父母,和她本人,一起吃饭。饭桌上我向他们道歉,说是我的错误。其实心里在想:“让我做一次伟人吧,无论我多么痛苦”。
就是因为这次道歉,她的父母从此感恩戴德,孩子也从此转变,对我很依赖。当我把写这件事情的日志给孩子看后,孩子泪流满面。真的,虽然我受了委屈,但我成全了一个而孩子,拯救了一个孩子。或许我们班主任真的很累,累就累在要承受无数的委屈,甚至累得没有尊严。
但是,我们却让孩子赢得了发展。
放下自己的尊严,成全孩子的发展。你敢吗?
其实,束缚自己的往往不是体制,而是我们的心灵。当心灵打开了,教育的天空没有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