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女票友雍竹君:“旧北京第一位洋花旦”

近来时有一些醉心于中国京剧艺术的外国人,以各种角色出现在京剧舞台上,戏迷皆认为难得可贵。其实早在二三十年代,北京就曾出现过位中文名叫雍竹君的德国女票友。

雍竹君与杨宝忠、吴彦衡、易海翁

 她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德国人(据说当时是德商龙虎公司的经理或董事),雍女士身材高大丰腴,从外貌上看,纯粹是一位碧眼金发的典型欧洲女郎,却操一口流利的京腔,且酷爱京剧,唱念俱佳。她虽自标榜梅派,但闭眼听来,嗓音嘹亮、字正腔圆,俨然是响遏行云的尚(小云)派传人了。

 20年代在我家(东城豆芽菜胡同17号)排戏时,雍女土拟与先四叔、当时名票关哲民(谱名关广智,与先父及叔伯们,均属广字辈弟兄)配对儿戏。先四叔宗刘(鸿声)派,调门也高,唯因五短身材,矮于雍女士约半尺,及至彩排《探母》的《坐宫》折时,尽管四郎穿厚底靴,但公主也必须穿旗装的花盆底鞋,如此“水涨船高”,又比四郎高出约1尺,男低女高不合宜,故此这出戏只得作罢了。

 其后,经组班人撮合,改同先族叔管绍华配戏,管叔是所谓“四大名票”之一,先四叔是他的启蒙师。管叔与四叔同属瓜尔佳氏广字辈兄弟,在族谱上原名关广耀。

 时值民国之初,辛亥革命刚刚结束,他怕因自己是旗人(满族)受到歧视(当时在京关姓,不问可知必是旗人),尤其是以旗人身分在梨园下海唱戏,更可能被军阀、政客看不起,故改名管家骏,字少华。“少”之来历起源于先族叔祖恩华卿老先生(当时在八旗子弟班玩票持八角鼓唱单弦,史称“子弟书”),华老与先祖恩兴同为恩字辈兄弟。管叔既为华公之子,故改名少华,又演变为绍华,直至下海后仍沿用此艺名。

 二三十年代管叔与雍女士长期合作,为二牌老生,在吉祥戏院,常合演对儿戏,如《探母回令》、《武家坡》、《乌龙院》、《汾河湾》等。

雍竹君

 40年代,我聆教于徐凌霄老师的“新闻学”,课外与徐师边走边聊戏,回忆起二三十年代的雍竹君,正如徐师所评:雍在当时虽具“环肥”之长,却又有“燕瘦”之短。尽管自标“梅派”,《贵妃醉酒》、《太真外传》一类戏却根本不能演。

 徐师说,像《醉酒》的“卧鱼儿”她能弯下腰吗?由于先天条件所限,演梅派的《西施》和《黛玉葬花》、《俊袭人》等“红楼戏”就更谈不到了。

雍竹君之《醉酒》

 20年代末,在吉祥看过一次《法门寺》大合作戏。雍饰宋巧姣,先四叔饰赵廉,当时票友名净费简侯(与我家为世交,旗人,即费玉策先生之父)饰刘瑾,管儿张(即张泽圃先生,票友名丑,因在协和医院化验室工作,常年和试管烧瓶打交道,故绰号“管儿张”)饰贾桂,与费老伯均能当场抓哏,令人捧腹。

雍竹君之《骂殿》

雍竹君戏装

 记得有一次,中轴为反串的《双摇会》,由张稔年饰剧中大奶奶、陈富瑞饰二奶奶,这两位胖“妇人”,使全场哄堂大笑。票友名净张稔年与我家亦为世交,当时在协和医院药房工作。其人之胖可与当时电影笑星、“中国的胖哈代”——殷秀岑相媲美。

 记得一次在我家排戏时,张老伯坐满我家藤椅,藤椅被压得吱吱作响。先四叔就手指张伯说:“胖子!你别把我们家藤椅坐坏了!”张伯则憨笑回答:“坐不坏,坐塌连我也就瘫痪啦。”引得大家哄笑。张老演曹操戏时嗓音宽而亮,真乃洪钟大吕,如《捉放》、《借东风》以及《战宛城》。但其中有马踏青苗的“踢马”一折,张老因体肥腿短,踢不起来,在身段上远逊于侯老(喜瑞)的架子花。由于票友大多没受过科班的基本功训练,只停留在唱、念俱佳,作、打就根本谈不上了。

 以上是票界轶事一段插曲。

 总之,德国女士雍竹君,为30年代红极一时的名票,论资排辈,也堪称旧北京第一位洋花旦了。不过后来息影舞台,不知去向。如今若健在的话,则已然进入耄耋之年了。(《北京文史资料》第51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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