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鹏论:读《美诺篇》 学习柏拉图的灵魂回忆说(下)

——坤鹏论

一、追问亚里士多德:一般性知识本身从何而来?

在《读《美诺篇》 学习柏拉图的灵魂回忆说(中)》,坤鹏论提到亚里士多德对于“一切探究如何可能?”的答案是,人们是从像“所有哲学家都是智慧的”这样一般性的知识为大前提出发,来学习还不知道的具体事物的知识。

这就是典型的三段论,最著名的演绎论证法。

因此,亚里士多德对于美诺悖论的解决也只局限于在演绎性知识的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只限于通过从一般性知识推导出关于具体事物的知识的求知、研究活动范围之内。

而且,这个解答同样也要面对一个终极追问的拷问——一般性知识本身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换言之,对于那些不知道的一般性知识,人们又如何去探究呢?

是否存在着那些不知道的一般性知识的潜在的知识呢?

而且,我们早已证明过,人类的知识状态处于既知道又不知道的中间状态,这说明必定有某些一般性知识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对于这个追问,亚里士多德给出了他的答案:这种无法证明的一般性知识“ 既不以一种确定的形式内在于我们,也不是从其它较高的知识状态发展而来的,而是从感知中发展而来的。”

这就是他的认识论。

显然,他认为人类知识可以从无到有,这个从无到有的过程是:

感知是内在于一切动物的,只不过在人那里感知又可以产生出记忆,由于人的感知有持续性,因此对同一事物的记忆的多次重复之后便产生出了经验,最后,从经验中又产生了工匠的技艺和把握了多重经验中同一性的科学知识。

很明显,这样的过程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经验归纳、概括的过程,2000多年前的古人竟能总结如此精辟,必须为人家手动点赞。

而且亚里士多德也明确指出:“我们必须借助于归纳才得以认识基本前提;因为甚至感知形式共相的方法也是归纳。”

从上面的过程描述看,亚里士多德是很典型的经验论。

但是,他在对归纳过程的解释中,又表现出了唯理论(演绎法)的倾向。

他认为,归纳的过程就是从特殊事物中得出共相、从外延较小的共相得出外延较大的共相,每一步都要借助于直观。

与近代唯理论者笛卡尔、斯宾诺莎等一样,他认为在把握真理的几种思维状态中,意见和计算是可能有错误的,直观却不会有错——“科学认识和直观总是正确的”。

这里的科学认识专指运用演绎推论法所进行的认识,只要前提正确,推论的知识一定正确,而前提的正确性是由直观来保证的。

亚里士多德总结道:“因此,假如直观是科学认识之外唯一的一种其他的正确思维的话,直观就将是科学知识的最初来源。”

从上面对亚里士多德认识论的简单分享,我们既看到了他与柏拉图对于美诺悖论的不同解答,也看到了在他那里有着近代经验论的萌芽以及近代唯理论的萌芽。

二、柏拉图的唯心主义和亚里士多德的唯物主义

柏拉图所说的人生而具有先验的认识论,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观点。

他直接将哲学称为辩证法,认为辩证法是包罗万象的先天存在的体系,是内在于人的灵魂之中的,属于极端神秘主义的唯心主义观点。

而亚里士多德所坚信的则是从感性事物出发,逐步发展出人的思想的复杂过程的唯物主义的认识论。

显然,在认识论上,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是完全对立的。

三、他们的解答都不完美

对于美诺悖论来说,不管是柏拉图的灵魂不朽和回忆说,还是亚里士多德的认识论,都不算完美,皆只是表面上解决了此生此世的“一切探究是如何可能的”,他们背后的逻辑都是打破这个悖论成立的条件——要么完全不知道,要么完全知道,都承认了人类处于既知道又不知道的中间状态。

但是,如果美诺继续追问“第一次探究是如何可能的”,也就是:

——在灵魂(或人)空无概念甚至还根本没有语言的时候,学习语言、获取知识是如何可能的?

——甚至从本体论方面追问,那些毫无概念的灵魂(或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对于这样的终极追问,柏拉图的答案不如亚里士多德的答案。

后者的认识论看似解释了知识从无到有,可是在面对最初之谜——最原初的从无到有,依然是苍白无力的。

而“第一次探究是如何可能的”本质是对从无到有的质疑。

就像色诺芬尼、巴门尼德对于存在的哲学思考,他们的答案只能是“存在者存在,不可能不存在”,因为不存在就意味着无中可以生有,这是难以想象的,更是不符合逻辑的。

所以,他们认为这个世界的绝对本质是“一”——不被产生、不消逝,完全的,自成一类的,自倚的,不动的和无始无终的,无所谓过去,也无所谓将来,而只是现在,同时是全体。

这个“一”就是神,就是自然。

但是,巴门尼德的结论后来又被高尔吉亚的三个命题针锋相对地进行了反驳。

而且,他们通过高超的理性思辨、严谨的逻辑推理,都能为自己的观点自圆其说,都可以进行理性的证明,各自成立。

到底谁对谁错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矛盾呢?

和美诺悖论一样,它们都属于典型的理性的二律背反,下一篇坤鹏论会详细分享它。

后来,柏拉图为了圆满自己的学说,在之后的对话,比如:《斐多篇》、《理想国》和《蒂迈欧篇》中阐释了毫无概念的灵魂究竟如何获得知识。

在《美诺篇》中,柏拉图也自知这个反驳并不完美,所以让苏格拉底还从另一方面指出美诺悖论的有害性:

“所以我们决不要听从那个争辩性的论题(即研究的不可能性的悖论),因为它只会使我们懈怠,只有软弱的人才爱听。我说的那个说法则使我们努力研究,使我们信服它是真的,我愿意同你一道来研究美德是什么。”

他又说:“我不想发誓说我的所有观点都正确,可是我们相信自己应该去寻求所不知道的东西,这样才变得更好,变得更勇敢、更勤恳;人不能自以为不可能找到不知道的东西,所以不该去寻求,那样就安于懈怠了。我要尽可能地为求知而奋斗,这样说也这样做。”

坤鹏论认为,这确实是一种积极的、有益的处世治学态度,就像“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人生在世,一切未知,干了再说,意义就在干之中!

生命有意义吗?生命有目的吗?

生命本身既无意义,也无目的,它的意义和目的就是寻求,就是寻求的过程之中。

请牢记喜欢和努力正确的因果关系——不是因为喜欢而努力,而是因为努力才喜欢。

写到这里,坤鹏论不禁想起了中国当代著名学者、作家、哲学研究者周国平的一段话:

人是唯一能追问自身存在之意义的动物,这是人的伟大之处,也是人的悲壮之处。

人到世上,无非活一场罢了,本无目的可言。

人必须自己设立超出生存以上的目的,为生命加一个意义。

然而,为什么活着?这是一个危险的问题,若问为什么吃喝劳作,我们很明白,是为了活。活着又为了什么呢?这个问题追究下去,没有谁不糊涂的。

对此大致有两类可能的答案,一类答案可以归结为:活着为了吃喝劳作——为了一己的、全家的或者人类的吃喝劳作,为了吃喝得更奢侈,劳作得更有效,如此等等。

这类答案虽然是多数人实际所奉行的,作为答案却不能令人满意,因为它等于说活着为了活着,不成其为答案。

另一类答案就试图为生命指出一个高于生命的意义源泉,它应能克服人的生命的动物性和暂时性,因而必定是一种神性的不朽的东西,不管哲学家们如何称呼这个东西,都无非是神的别名罢了,其实,神只是一个记号,记录了我们追问终极根据而不可得的迷惘。

要解决个人生存的意义问题,就必须寻求个人与某种超越个人的整体之间的统一,寻求大我与小我、有限与无限的统一,无论何种人生哲学都不能例外。

区别只在于,那个用来赋予个人生存以意义的整体是不同的。

例如:它可以是自然(庄子、斯宾诺莎),社会(孔子、马克思),神(柏拉图、基督教),如果不承认有这样的整体,就会走向悲观主义(佛教)。

坤鹏论认为,虽然哲学关注的那些终极大问题都没有标准答案,但光是通过学哲学作哲学通透地明白了这一点,那便是得到了人生的终极答案,因为他至少获得了超越一切相对价值的眼光和心境,不会再陷入琐屑的烦恼和平庸的忧患之中。

周国平有句名言特别经典:思得永恒和不思永恒的人都是幸福的,不幸的是那些思而不得的人。

所以,不干则已,干一件事就要将其干精、干透,对于哲学,坤鹏论便是这般想的。

因为半瓶子醋的状态比无知更最危险。

正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游泳又游不好的,股市赔钱的往往是那些自认为是高手的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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