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校园作家‖【白纸】◆李涛
作者简介
白 纸
在老师办公室工作的时候，某个下午连续碎了三个多小时的文件，那一张张A4纸被塞进碎纸机，耳朵里不停的嗡嗡的声音，到后面几张几张地放，所有被记录的红头文字都成了垃圾堆里的纸屑，当时竟有股莫名地悲伤涌上心头，过去的誓言像是被塞进碎纸机一样粉碎得一干二净。勤工俭学下班后找了个角落，双手掩面含泪，我找不到路。所以我决定找个时间来好好复盘我的过去。
我现在坐在图书馆里，面前有一张A4白纸，干净光滑。在进来大学之前，人如同这纸一样苍白，明明手头上握着一支签字笔，却不知道要写什么。我想到西方哲学家洛克的白板说，人的心灵生来是一块白板，人的一切观念和知识都是外界事物在白板上留下的痕迹。这白纸需要被涂写，人的一生不能全是空白。
最初我想在这张白纸上留下我的名字，谁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呢？想要在大学里留下点名头，年少总有抑制不住的书生意气。整天嚷嚷着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学了一点皮毛的东西，便觉得这个世界不过尔尔。
我开始动笔，想写却又收手，来回几次，还是把笔放下了。我觉得我不应该先写名字的，自古写文章都是最后留名，没有前文有力地支撑，名字就是空洞的立不起来。刚进大学，满腔的热血信誓旦旦地说要浇灌青春之花，修多高的绩点，拿多少奖学金，人生在世要建丰功伟业，满脑子都是去做一些标新立异的事，结果招来的除了非议还有讥笑，大家都在煲剧打游戏就你要学习要写作？几千年的中华文化所强调的功成名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染缸，把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灵魂都给染点颜色儿，《左传》中的三不朽说要立功、立德、立言的思想整日在脑海徘徊，反思想来竟得出自己心浮气躁的结论，胡思乱想全成了不务正业，还是先不要写自己的名字为好，这依旧是张白纸。
父亲说人应该踏实，所以我决定先写点有价值的东西在这上面，这样这张纸便有了值得留名的理由。我想到写一首小诗，或者一篇小说，或者一段散文，或者一个故事，正反两面都可以写，天马行空的思想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求学生涯，乐趣与无味交织，回想起过去，写一些值得纪念的事情记录下来，比如第一次收到稿费，第一次微积分考不及格……对自己的稚嫩忍俊不禁，苦笑太多，发生的事情多了，竟也不知道写什么为好，写了这个不写那个，事后总觉得有些可惜。
期间来自习的人多了，本空着的座位也慢慢满了起来，对面坐着一位让人眼前一亮的女生。或许是一见钟情，或许是见色起意让心中沉睡了多年的老鹿乱撞，生出想传小纸条的想法，可我就只有这一张白纸，长方的A4纸，我不想去破坏它。用这偌大的白纸去搭讪，真的好吗？我心里度量着，我竟为这种东西斤斤计较。爱情这东西在没遇上以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我对着手中的白纸发呆。他们以为我在默写某条定理或公式，其实不然，记得我经常拿着一本书装作在看书的样子，其实思绪早已漫天飞舞。
我很早就开始察言观色，用自我的眼光去打量他人，这虽常常使我陷入泥潭，但也成了我寻找机会的探测器，人的成长就像游戏里的天赋定额加点一样，总是会在某一方面存在着弱势。我想到我对面的女生，她如果有男朋友怎么办？如果来图书馆只是为了学习并不想他人打扰怎么办？我推测的越多，勇气却边际递减。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女生走了，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十一点四十，吃饭的时间到了。这还是一张白纸，我的学习，我的交际，一切都像这白纸一样空洞无力，近一个小时，我没写出任何东西来，我从大一上学期一直回忆到大二上学期，历经的一年半里，我的大学，本该如高中幻想的一样的大学，并没有按照剧本进行导演，人只如水面上的飞虫乱舞。周围的座位渐渐空了，有人趴在桌上午休，白炽灯在白天也会亮，书上的知识看完就忘。
耳机里的音乐响起，兜兜转转的人还在原地，收到一条QQ消息，朋友发来一道概率论题目，有点难度，便拿起笔来计算，写了几个公式后，发现这已不是张白纸，可我依旧需要回答。待我写满两面时，找不到空白之处了，这时，那填空题却仍没解出来，学艺不精半桶子水大概就是说我这种人。
我盯着这张纸，写满了数学公式的纸，如我的浑浑噩噩的大学，求解的过程太长，反而得不出结果来。失败吗？一无所成？以时间与精力为笔墨去创造，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抬头望一眼窗外，工人熟练地刷着灰白色的颜料，图书馆表面要重新装修。人，如同那遥远逝去的飞鸟，这已不是张白纸。
灵光一闪，那个数字似流星划过脑海，我把思路告诉朋友，合上笔，起开身，我该去吃饭了，人活着不能长时间反思，否则将陷入虚无。去食堂的路上，我想，此刻，我的现在也正如同那张满是字迹的揉成一团躺在垃圾桶里的纸一样，都将成为过去，像打开了一盒不知味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