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的少年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少年呀,那些白衣飘飘的年代。

每当我在笔记本上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开始想,我是否可以假装清纯一点儿,把“少年”这个词汇的语意范围再扩大一些,大到可以把自己也归入少年人中的一类。

不过经过仔细地斟酌之后发现,这个想法不仅可笑,简直还有点儿恶心。

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少年,已近中年,而且还差点儿提早进入更年期。

在年龄上我这个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已经老大不小的了,那就别再假装清纯了。

况且,我这个人不仅人长得寒碜,而且文笔也烂,写出来的东西给人擦屁股都没有人敢要,怕烂屁眼儿。

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吧,我熬了两个通宵写了篇自认为不错的东西。

两个通宵是个什么概念,那是四十八个小时,两千八百八十分钟呀,要是上网去玩奇侠,那得冲上去多少级呀。

再者说了,两千八百八十分钟写出两千个字,文字的精练程度虽然算不上经典,但说是精品总不为勉强吧。

可是当我把这篇自认为是精品的文章交给杂志社某个做编辑的朋友手中,你猜那个家伙有什么反映。

他淡淡地说,你这也是文章吗,是狗屎。

听这说话不怎么友善的口气,仿佛是我刚刚把他的孩子给掐死了似的。

更让我不解的是,他看完了我的文章,却滔滔不绝地夸耀起自己的文笔来,说什么他在写起文章的时候,下笔如有神助,倚马千言,文不加点,转眼之间,文章一篇。到最后竟然还说什么,他的文笔震惊四海,惊九州,惊宇内,惊超级赛亚人,十岁写小说,七岁写散文,五岁写诗歌,三岁写评论,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的话,仿佛他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给人家王家卫写剧本了。

写到这里,想必你们也一定看出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而且这个毛病还不小,那就是跑题。

刚才还在说什么少年啦白衣飘飘的年代什么来着,你再看看现在已经跑到了哪里?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小跑也是跑,大跑也是跑,反正都已经跑题了,倒不如撒开脚丫子,在格子中尽情地跑个够吧。

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可以知道我的过去,我的现在和我的将来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成绩优秀,年年三好学生,家里的奖状堆得简直比手纸还要多。而且人品不错,从不打架捣蛋,只不过是偶尔欺负一下班里的女孩子而已。

其实欺负女孩子的责任并不完全在我。

那个时候的我,体弱多病,往那一站,比只跳蚤大不了多少,而且什么头疼痢疾扁桃体发炎轮换着上班,每次闻到医院里的那种苏打水的气味,就像是闻到亲人的气息那么亲切。

所以那时的我与其说是在上学,倒不如说是病在上我。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成绩一半儿明媚,一半儿忧郁。

明媚的时候连续两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忧郁的时候留了一级;明媚的时候前呼后拥,盛气凌人,一呼百应,美女成群。

可到了忧郁的时候,就成了李清照笔下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就像是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一坨屎,而且还是一坨狗屎,如果让只饥饿的野狗给撞上了,估计它都没胃口吃。

看见没,这就是人在风光和在失落的时候,做人的差距。

在风光的时候,别人就会对你一呼百应,马首是瞻,因为此时你就是一块香饽饽,从你这里多少可以捞点儿好处。

如果你要问可以捞到什么好处,给你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

假如说,我的成绩非常棒,你对我一呼百应,马首是瞻,那么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不及格,说不定还有奖学金可以拿何乐而不为呢。

而你在失落的时候,根本就是一坨屎,躲你还惟恐来不及呢,哪里还有工夫拥你呀。

所以说做人要有野心,能遇上风光的机会,就要不择手段地争取这个机会。

在初三联考的时候,分数线本来已经过了市重点,却稀哩糊涂地进了县重点。所以此案成为九九年度中招工作中的七大未解疑案之一。

我的高中生活就在这样的稀哩糊涂中走过。

不过后来仔细一想,此处要留爷,爷就留下来,反正在哪里不是一样考大学,所以决定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像样点儿的大学。

我这人也没什么野心,心说北大也就凑合了。我已经做好了要考取北大中文系的准备。不料高考之后却偏偏不幸复读了一年。

复读的原因是贪玩,而复读的结果却是,更加贪玩。

所以告别高四之后,只好与那心爱的北大中文系吻别在无尽狂乱的夜。

现在,我已经走进大三的最后阶段,便开始考虑一些关于未来的东西。

关于未来,我们这些大学生一律称之为信念。

在我的记忆中,信念其实就是愿望之类的东西,二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叫法不同而已。

所以对于我来说,信念就是在吃拉面的时候,老板能够在我的碗里多放两片牛肉;信念就是走在大街上,能够有漂亮的姑娘多看我两眼;信念就是午夜时分,错过了末班车,能够有辆奔驰停在我的面前,对我说,兄弟,我送你一程;信念就是在我两手空空如也的时候,有个大款突然在我的面前跪下来给我恭恭敬敬地磕俩响头,然后莫名其妙地送我一大笔遗产,信念就是……当信念和愿望能够划上等号的时候,他什么都是,反正就不是信念。

至于说信念究竟是个什么概念,我的朋友韩森就曾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他说,信念是什么东西。

我想也没想就说,信念不是东西。

现在想想我们的这一问一答真是莫名其妙,如果“信念”可以用“东西”来形容的话,那么“愿望”就只好是某某动物某某植物某某微生物了。

而我的汉语言导师是这样给“信念”下定义的,他说,信念其实就是隐遁在人类内心深处一种催人奋进的动力,一种可以让你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废话一通,说了等于没说,不过这却让我明白了“信念”和愿望其实还是有区别的,两者有着层次和境界上的差距。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二者真的可以划上等号的话,那么我的第一信念就是,快马奔驰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里的天一定要蓝,云要白,要有羊群在吃草,要有牧民的炊烟。

第二信念是,小住于江南水乡,那里要有古老的小镇,小镇上的潺潺流水中一定要流淌着姑娘的柔情,在那些多桥多水多愁善感的柔橹声中一定要荡漾着姑娘的银铃。

第三信念就是,能够吃碗正宗的羊肉泡馍。不过当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找份儿好工作,也就是那种出最少的力气却可以拿最多的钱的工作,如果能够遇上这样的好事,女朋友吹了都成。

我的另外一个愿望是做个伟人。

在学校里,可以做的伟人好像只有班长。

因为在整个班级中,他的地位好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所以我在进入大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竞选班长。承蒙各位同学看得起咱,没怎么费力气就轻轻松松地走马上任。

但是在一个礼拜之后才明白,班长其实是个很尴尬的存在。

假如说你把班级治理得井井有条,别人只会说是辅导员领导有方;假如你把班级治理得乌烟瘴气犹如旧上海的十里洋场,那么别人就会说是你班长无能。明白了这些之后,便快马加鞭赶紧辞掉班长的职务,只想规规矩矩地做个平凡的人。因为平凡的人不会为一些琐事烦心。

至于要做伟人的那个愿望,以后谁要是再给我提,我就跟谁急,别说是辅导员,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伟人,并不悲哀,悲哀的是,在没有真正的伟人出现的时候,庸俗的人来冒充伟人,那才是世界的悲哀。

幸好我已经灭掉了要做伟人的念头。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假如我真的想做一个伟人的话,就会努力地去做个真正的伟人,假如不成,那就做个出色的庸俗者,而绝对不会去冒充伟人,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么硬充,也不会比真正的伟人更出色。而总会有那么一天,欣赏出色庸俗者的伟人会出现,那样我也就会随之成为伟人。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需要等待。因为真正考验我们的东西并不是敢于面对和承受失败,而是看我们在作为一个庸俗者是否敢于等待失败。假如说经历了失败之后的我会更加成熟,那我宁愿孤独地等待。

在那些孤独地等待中,仔细想一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一转眼,那些白衣胜雪的年代风一般地就在脸上飘过去了。

当你还在像多年前的少年时代那样轻轻哼唱着“当秋风停在了你的长发在红红的夕阳肩上,你注视着树叶清晰的脉搏他翩翩地应声而落”的时候,风还在远方吹着,而我们那些原本光润的眼角边已经多了层难以抹去的沧桑。这种沧桑感让我沉重,让我感伤,让我郁闷,而又偏偏让留恋。

在夜半无人的时候,摸着脸上这层淡淡的沧桑,用老家的话说就是,到年纪了,该娶媳妇儿了;用古人的话说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可是用韩森的话说出来,那意思可就变味儿了。

他的原版是,谁可以让我X一下。

老家的话让我觉得亲切,是呀,是该娶媳妇儿了,是该延续香火了;古人的话让我紧张不安,觉得一寸光阴一寸金说得确实对极了;可是韩森的话却让我郁闷不已,丫挺的不说人话,满嘴喷粪。

但是,假如经历了青春期的你还在人生的岔路口徘徊,假如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在独身,那么你就会明白,我们那些少年一样的理想就全部包含在韩森的那一句话里面了。

唉,我的那些远去的青春期,我的那些别去的少年。

备注:稿于2006年,或者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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