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人情浓
去临涣泡老茶馆,沈家大院未开之前,进的全都是怡心茶楼,开始是误打误撞,后来朋友带、带朋友,熟路熟地,就有些不由自主。
茶馆的郑老板待人热乎。
虽不是《沙家浜》里春来茶馆招呼人满面春风,或是老北京茶馆里的油腔滑调,他人内向而话不多,但表现出的热情却是极为诚恳的,亲自给你端瓜子、炒花生小盘,一会就过来给你添回水。
有时进老茶馆喝口茶,镇上的朋友谁都没招惹,就想安安静静的聊会天。
没想到郑老板还是认出了我们,刚进店就过来招呼,忙让进去。
他生意好,包房人满了,带我们找个僻静处,端个小火炉,扯张小桌子坐下。
他记性真好。
上次我们在这里开过民俗研讨会,就握手见过一面;后来在一桌吃过一次吃饭。你是谁,你说过什么话,他心里都清清白白一本账。
熟了我喊他“小郑”。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四十左右。
当地的朋友说,他可是老郑的年龄了,小不了你几岁。
我就跟郑老板开玩笑,就你这年龄和长相的反差,完全可以现身说法,把喝棒棒茶永葆青春这一句弄成广告词。
他笑得竟有些尴尬。
“喝棒棒茶永葆青春”这话是我随口说的,看看想想也确乎有道理。
一转脸见着了李宝聚老哥哥,又是个验证。
从我第一次听李宝聚老师唱大鼓,到这次再见,总有好些年头了。
没想到我镜头扫向他,竟没认出人。
回来选片才发现他也在那里,和一个老姐姐在叨叨事情。
戴个皮质的鸭舌帽,簇新的唐装穿上身,人反而显更年轻了。
时间,在老茶楼的那碗茶里,似乎凝滞住了。
暖暖的棒棒茶,有种将日子融化了的温情。
啥都是不知不觉,待到知觉了,也就是相视一笑。
和堂主老沈去得最多,其次是老余。
老余不知茶,听得乡下的弦音歌吟也并无深切触动;可只要往老茶馆里一坐,余教授顿时变成余乡绅,炒花生、炒瓜子嗑起来喋喋不休。
按他的说法,不似掼蛋,胜似掼蛋。
每回去临涣,总要见见码字后起之秀王利雪。有一段她写得勤,常常出去参加笔会,怕她眼花缭乱,就不断叮嘱她眼光要盯住临涣,这是个聚宝盆。
她在文字上有些进步,都为她高兴。
说是忘年的朋友,好像又不对号。
在我们这帮朋友心里,她更像个小妹妹,孤悬于距城四十公里的乡镇。
总会看看她近来好不好,说一会话。
前些年在东篱与小城文坛“七仙女”结缘,品茶论道,唱和、臭美,发起了东篱汉服社,热热闹闹了一阵子。
利雪是她们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文学上最认真、最努力的一个。
孩子小,上了小学上初中,她得看,小娃遇到学习难度,她就一起跟着学;她又是临涣中学的语文老师,课排得满满的。
但她不停笔的在写;报纸、杂志、网络,不时看见她的散文,一篇比一篇厚实。
我都不知她的时间是如何挤出来的。
很多人写作,都会说自己热爱,其实充其量只是个爱好。
文字是最有意思的生命。你拿它当啥,它就给你摆个啥样。
你想让自己有光亮、有温度,用它照亮别人,温暖众多的孤寂,它就能跟穿着令人炫目的旗袍或汉服走上T台。
你要是假模假样,它才不会替你掩饰,也混成了假模假样。
王利雪不同。
她还需经历我们都走过的要更多人认可的阶段,文章出来,会在群里求教老师。那种对自己的苛刻,几乎是一种急切。
写着写着,她就明白了,文字的好坏,更容易是皮相的诱惑。
如果你热爱,总会有一天形成一种亲密关系,直到相互依存的状态。
恍然大悟为什么写,如何写。
利雪的文字从稍硬、表象,到沉浸、沉静,从呼喊着写,倾述着写,到凝视,向内思考。
由感觉上的小器小心思的羁绊走出来,更自如的书写大大小小、形形色色。
她在更宽广的路上稳稳的走去。
快到中午了,王利雪到街面上买来几个烧饼,我们就着火炉撕开烤着吃。
闲扯些眼前身后的琐屑事。
有次我到阜阳出差,她在群里说你到我老家了,我得请你吃碗格拉条,然后用微信发了个十块钱红包,说到哪里哪里买,一定得尝尝,味厚劲拽。
我叫阜阳的朋友帮我买,十块钱端回来竟一盆,在酒宴上别开生面,吃着都说好。
上午十点多以后是茶楼人最多的时候。
敞着门,屋内也是热气腾腾。
在这里喝过那么多次茶,从没有如此心静过。
这是富有临涣特色的“佛系”,看起来有些“颓”,喝口茶,抹个纸牌,说些宽心不着天地的话,把一辈子活成当下的一天。
想起国外的一位作家借着人物说出的一句话:此刻,这里,就是你的天堂;或是你也能把它活成地狱。
怡心茶楼一楼大包间贴了副门对子,字是乡间的文化人那种娟秀,写出了“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那样的话。
这两句是今人的明白话,诗本意是指万丈红尘,喝几杯酒扯扯淡也就一笑了之了;古今的千秋大业,喝壶茶的品评一番。不过尔尔。
便觉乡间也有活明白了的人,把心思描画到几杯酒、一壶茶里,滚滚红尘一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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