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奇案:主母被人奸杀,奸夫死于秀床,口中不知谁舌,怨妇鸣冤
明朝嘉靖三十七年(公元1558年)北直隶赵州柏乡县发生了一场命案,已故生员全荃家的小妆王氏,昨夜竟然死于浴桶之中。
柏乡知县杨希贤,一早接到诉状,状告人是本地的一个富商名叫张鹏举,状告的是自己生前好友全荃家仆全忠。不但不报主恩,却在昨夜趁家中主母沐浴时,趁机潜入房间行奷。只因因奸不允,这才将主母杀死。
杨知县审阅完张鹏举的诉状,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因全荃生前有一子一女,长子名叫全春霖现在学院就读。如果继母被杀,自然有全春霖前来诉状,又何必用张鹏举前来多事。可就在杨知县要带人前往全家时,却被刑房书吏武强拦住去路,两人窃窃私语不知在商讨何事。半个时辰后,杨知县这才带人前往全家。
随后杨知县来到现场,但见屋内有只木桶,浴汤尚未倾倒,而王氏尸身正躺在桶内。只见王氏嘴角有鲜血流出,勃颈处更有明显的扼杀痕迹。随后仵作将尸身捞出,仔细查验后得知,这显然是强奸以成,后又杀人来口。
全家之前本是大户,但因家主全荃死后家道中落,只留下一老仆全忠在身旁伺候。继子全春霖与好友饮酒,昨夜并不在家中。因此杨知县认为,只有老仆全忠最为可疑。
随后杨知县将全忠押走严加审讯。全忠今年46岁,是全家第四代家生奴。自古家生奴出生入死都在主家,因此很难背叛主人。但他为何敢奷杀主母呢?
在审讯中,杨知县对全忠施以重刑,但见全忠的神情坚定。无论杨知县如何用刑,全忠一口咬定,昨夜自己只是在房中休息,一早才发现主母已死,自己也从未对主母有非份之想。杨知县对全忠证言毫不在意,他此时只想早早结案。 因此就对全忠就用了竹签钉指之刑,最后全忠忍受不过,也就屈打成招了。
按照《大明律,刑律,人命,谋杀祖父母案》条规定:若奴婢及雇工谋杀家长者,乃是凌迟处死。
因此杨知县将奴仆全忠打入死牢,并写下公文上交刑部,判全忠以谋杀家主家罪,49日后凌迟处死。并吩咐状告人张鹏举协助全家人将王氏安葬。
案件到此本可了结,但是第二天,有人来报,说本县财主潘海城被人在家中杀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于是杨知县就立即带人去潘家勘验。来到现场后发现,潘海城是昨夜睡梦中,被人一刀砍中脖颈而死。而房间中并未有打斗痕迹,死尸旁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草菅人命甚可危,淫妇忠仆岂同悲。
舌尖留口含幽怨,孤儿弱女无倚偎。
杨知县拿起纸条,仔细揣摩这四句诗,心中想到诗中所指,就觉得今天这案件,与王氏之死定有关联。而这草菅人命分明就是指自己对全忠屈打成招,忠仆是指全忠,那诗中滛妇又所指何人?难道是潘海城之妻张氏,与人通奷谋害亲夫?
随后杨知县,又对张氏严加审计,问其是否有通奷杀夫之事。可万没想到,张氏却说道:通奷之人并非是小妇人我,而是家夫潘海城与,全荃之妻王氏!
原来王氏丧夫之后,为了安葬丈夫和还清外债,王氏便贱卖了祖产。后又带着一双不是亲生的儿女,租了潘城海的别院。因为生活拮据,老仆全忠为了一家生计,常常外出打工养活主人留下的一家老小。只因潘海城好色,就趁全忠不在,前去调戏王氏,又以免去房租为由,长期与王氏通奷。
杨知县想到潘海城是昨夜被人杀死,而留下此诗之人,定和全家脱不了干系,难道是全荃之子全春霖,知道养母王氏与潘海城通奷有染,这才一怒之下杀了二人。于是杨知县,命人将全春霖缉拿归案。可谁想到全春霖却一口承认是自己杀了养母,而潘海城也是他杀的,理由就是潘海城与养母王氏不顾廉耻公然通奷,有辱全家门楣。
据全春霖交待,那天他路过王氏房间,看到养母在房里洗浴,而潘海城也在房中,于是他一时激愤,想将二人杀死。当可他取来尖刀时,却看到潘海城已经离开,这才将养母一刀刺死。
全春霖又说道:如今父仇以报,全是学生一人所为,还请老大人开恩,放了家奴全忠。
杨知县听闻全春霖所言,觉得是一派胡言,因为王氏明明是被人掐死,又怎能说是被利刃刺死。而据调查得知,那日潘海城只身在家,并未和王氏私会,又怎会有撞见一说。而潘海城是被人一刀伤在咽喉而死,也不是全春霖所讲的刺中后心而死。这就说明是全春霖有意顶罪,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奴仆全忠的命。
可就在这时,潘海城之妻张氏插话道:“我深知全春霖为人,他不可能奷杀养母,也不可能杀死我夫,凶手另有其人,请老大人明察!”
杨知县也能不知其中原由,但他却一改常态的大怒道:“若不是全春霖所为,那定你与他合谋,先杀害王氏,然后再杀害你丈夫。
张氏听闻怒道:'大老爷怎可血口喷人!我丈夫再不好,我也犯不上与人合谋杀他。'
杨知县哪容得张氏辩解,于是不由分说的将二人押入死牢,然后写下公文,准备上交刑部将二人处死。待一切就续后,此时已到初更时分。可就在杨知县准备就寝时,就听见咣当一声。只见从书房的窗外,射进来一把匕首,匕首之上还插着一张纸条。取下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此前贼杀滛妇者,已经为死友除羞。
此后某杀奷夫者,是为死友雪恨。
今汝贪财,以五百金而忍诬杀孝义者,若是如此,某不能杀汝为孝义雪恨乎!
杨知县一看,不由得冷汗直流,心说此人怎知我收受了五百金。又查其笔记,与潘家所留的诗句一模一样。由此看来,杀害二人者定是此人,若我明日将三人正法,以此人身手,定会取我项上人头。
想到这里,杨知县越想越后怕,于是命人连夜将公文追回。然后第二天早晨就将全忠、全春霖、张氏无罪释放。并写下海捕公文缉拿凶手。但其真实目的,是想此案成为悬案,然后不了了知。
但他却没想到,死了丈夫又被冤枉谋死亲夫的张氏却不干了。三天两头就来县衙大闹,让杨知县缉拿真凶,并给她个说法。可杨知县却各种理由推脱,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就命人将张氏棍棒打出。
一天,张氏听到大街上传来鸣锣开道之声,知道有大官途经此处,于是就立即找了一块白布,用鸡血上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冤字。随后她冲上街去拦轿鸣冤。按照明朝制度,只要有人喊冤,无论是什么级别的官员见到之后,都必须受理。
而这个被拦官员,却恰巧是直隶巡按万民英,此时他正好到柏乡县巡视。巡按品级虽低,但号称代天子巡狩,本省所有官员都在其监察范围之内。
万巡按受理此案之后,立即调集案宗仔细查阅,于是在查阅时发现了一些疑点。首先,在仵作查验王氏尸体时,明明写着王氏口中有鲜血流出,但是杨知县却没有勘察口中有何异物。而潘海城尸体身上所留的纸条上写有”舌尖留口含幽怨”的诗句,恰恰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而从“草菅人命甚可危”的诗句来看,应该是指杨知县置死去的人于不顾,那他为何好要有隐瞒正真相,难道是他收受了贿赂,有意包庇凶手?
带着这结疑点,万巡按命人重新检验尸体。按照《大明律,刑律,断狱,检验尸伤不以实》条规定,是允许官员重新复查尸体的,但复查官员不能与初查官员相见。所以万巡按没有通知杨知县,就直接带人检验尸身。当仵作撬开王氏的嘴后,果真发现王氏口中有一物,取出一看,乃是一个被咬断的半截舌头。想必定是王氏在与施暴者反抗中,咬掉的凶手的舌头。
随后,万巡按又检验了潘海城的尸体,发现其舌头完好,就可以证实杀人者定不是潘海城,而是另有其人。而深夜飞入杨知县的书信中所提,发现写信之人自称是全荃的死友。显然是全荃生前好友,但观其向身手,定是习武之人。
随后万巡按又提审全春霖,据全春霖交待,父亲生前是有一好友名叫张大胆。此人是街头卖艺为生,全荃生前在此人落魄时对此人有恩。后来全春霖得知养母与潘海城通奷之事,曾经找过张大胆,并向其索要尖刀,还说道:
“潘海城与养母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自己也在学堂内被人嘲笑,因此他想杀了这对奸夫淫妇,以解心中怒气。”
当时张大胆闻言就斥责说:“贤侄!你年纪尚小,如果这么做,全家不是绝了后吗?你父亲生前可没少帮我,临死之前也将你们母子托付给我,你张叔没有本事,无法照看你们,如今怎能看着你去杀人呢!“
见到张大胆不允,王春霖也只好做罢,不敢再有杀人的念想。
听完王春霖的招供,万巡按立即命人逮捕张大胆。张大胆真名张虚候,今年35岁。靠街头卖义为生,如今被带到堂上,也是毫不畏惧,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杀潘海城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原来,自从全春霖跟张大胆讲完要杀潘海城泄愤之事后,张大胆怕全春霖杀人不成反受其害。由是就一直想寻找机会亲手杀了潘海城,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杀王氏。而当他得知王氏已死时,张大胆就以为是潘城海所为,所以便深夜潜入潘宅一刀结果了潘海城。
然后留下诗句,想以此来保忠仆全忠性命。却不想全春霖为保全忠和张大胆,就去了县衙主动自首,承担全部罪行。他见杨知县有意栽赃,于是就夜里潜入县衙,却发现张鹏举有行贿之举,这才飞刀传信恐吓杨知县。
因为供出新的嫌疑人,万巡按立即提审了张鹏举,而让万巡按没想到的是,前几天还好好的张鹏举,此时口中满嘴鲜血,并一口咬定,是他深夜潜入全宅,因奷不允杀了王氏。万巡按见其伤口分明就是新伤,然后又拿出断舌与之比对,发现二者伤口根本不符。想必是他有意自残包庇真凶。后又命衙役将张鹏举之子张仁善带到,只见张仁善无论如何询问就是闭口不言,随后又命人将他下颚掰开,这才抓到了真凶。
原来张仁善贪恋王氏美色,曾经多次言语调戏,却不想王氏被潘海城所霸占,因此自己无处下手。那日他趁潘海城不在,从墙头翻入后,然后偷偷潜入王氏秀床底下。准备等王氏回房趁机强占。可王氏不知有人潜入,就烧了热水在桶内洗浴。
洗浴时王氏发现门闩未插上,她怕人看见,于是就起身关门,此时藏在床下的张仁善见时机成熟,便从床下爬出一把抱住王氏。因怕王氏喊叫,就将舌头伸出堵住,不让王氏出声。而王氏见来人并非潘城海,一时情急就咬断了张仁善的舌头。被咬的张仁善生起了怒意,便狠狠掐住王氏的咽喉,后见王氏咽了气,随后又将王氏投入桶中翻墙而去。
张朋举见儿子满嘴鲜血地回了家,便询问原由。张仁善知道隐瞒不了,于是就忍着疼痛将奷杀王氏之事讲了出来。张朋举怕全春霖发现尸体,告到官府在查出真相,到时儿子必死。于是就来个恶人先告状,并托书吏送给杨知县300金,又给了仵作20两让他们搬弄是非。
当潘海城被杀之后,杨鹏举怕上头有人追查此案,又连夜送给了杨知县500金留做上下打点之用。可他却没想到,张氏拦了万巡按的轿子,这才查出了事实真相,当衙门来人时,杨朋举知道是案发了,为了保全儿子,就一时糊涂自己割了舌头,想为儿子顶罪。
真相大白,万巡按对一干人等宣判:张仁善因奷杀王氏,被判处斩刑。张鹏举庇护儿子,诬告他人,按照诬告罪本应该是反坐。但被诬告者未决,得以减刑,判其丈100,流放三千里。刑房书吏知法犯法,险些害死无辜。判其绞刑。知县杨希贤贪赃枉法草菅人命,革去官职交于刑部候审。
张大胆为朋友两肋插刀,虽然手刃奸夫,但念其情有可原。又检举揭发杨知县贪污有功,判其丈一百,无罪释放。
从此案中可以看到,人性的情感与复杂:从忠仆全忠身上能看到,他为了尽忠能不辞辛苦地照顾主人留下的一双儿女。
而王氏虽然与人通奸,但也是为了生存迫不得已。想到她身为一位养母,本可不管前夫留下的一双儿女改嫁他人。可她却义无反顾地照顾两个孩子,还要忍受潘海城的欺负。我想她虽然在那个时代不是什么好妻子,但在我看来他却是个好母亲。
而潘海城的妻子张氏,丈夫对她虽然百般欺辱,而她却为了给丈夫伸冤,不惜身陷囹圄也要拦轿鸣冤,更是在公堂上更是为王氏养子全春霖出声辩护,可见其是个明辨是非的好人。
而张鹏举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却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甘愿自残身躯为儿子顶罪,也能看出古人为了自己的后代传承,甘愿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而张大胆为了报恩,更是却不顾自身安危,为了保护恩人之子,甘愿冒着杀头的罪过手刃奷夫,可见他是个侠肝义胆有情有义之人。我想这也是万巡按免他死罪的真正原因吧!
至此明朝奸杀案,宣布结案。
参考文献《明清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