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张小羊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这学校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寺庙修改过的，也确实是，解放前是一座很大的二郎庙，占地面积得有几十亩，这个学校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最少也有16个班左右，作为一个乡村小学，能有初中部也算是很罕见的了。
我的母亲当年就在这里教书，她是一个民办老师，我们那里俗称 “民办撅儿”,和赤脚医生一样都是特殊年代的产物。民办撅儿大多是学校附近的初中毕业生，稍微培训下就上了三尺讲台，和公办老师不一样，还是农村户口，属于提笔为师荷锄为农那种。知识水平良莠不齐，小学生们上学下学的路上会拍着手唱：民办撅儿不球沾，一加一等于三！然而据我所知，从这个二郎小学一年级一直上到初三最后考到县城一中乃至考进重点大学的大有人在，这在今天几乎是不可能想象的。我母亲曾经告诉我，她70年代的工资是每月7元钱，承担着两个班级的语文教学任务，因为父亲在外地当兵，我和哥哥年龄较小，而且当时小学还有早自习不大方便，就跟着母亲住在学校里，前面是教室，在教室的后面用秸秆席子围成一个四方框，里面放着吃住用品，这就是我们娘仨的厨房兼卧室了。哥哥比我高一年级，我是跟着母亲的班级上课，白天安安静静的学习听课，夜里就以教室为家。一个煤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盏煤油灯，吃过晚饭，母亲趴在桌子上批改作业，我和哥哥趴在桌子另一边写作业。那种带着罩子的煤油灯在漆黑的夜里放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能点亮乡村浓黑的夜色似的。
吃住都在学校的老师很多，课余无事田间无活时都喜欢逗我和哥哥玩，里面有很少几个公办老师，吃皇粮的，月工资好像是20出去吧，穿着打扮明显和民办撅儿不一样，四个兜的中山服扣得一丝不苟的，上衣口袋里总要别上一只钢笔，总是带着一点矜持的笑容，逗我时最多就是捏捏我的小脸蛋儿，民办撅儿就不一样了，因为我是在外婆家长大，他们就毫不忌讳地开我奶奶家的玩笑，说什么我奶奶被老鹰叼走了我爷爷是个小低个，并且挑唆我让我见到爷爷时唱一首歌：小低个到我这儿，我这儿有个小尿罐淹死你个小低个！我呀呀地学唱着，他们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公办老师上过俩年师范学校，受过普通话教育，虽然已经到乡村多年，但有时候还能撇一口县城风味的普通话，虽然听起来惨不忍睹的。民办撅儿就不行，一张嘴就是浓浓的红薯玉米味。听母亲说有一年乡里教办室来听课，要求用普通话，这真的为难住民办撅儿了，我们这里中国的国字发音是乖，中乖中乖的，这下子出洋相了，这位老师在讲台上一会是很严肃的发音中国，一会又忘记装普通话变成中乖了，台下哄堂大笑，他一着急，竟然带着学生读，国，国，中国的乖！
这个出洋相的老师叫做陈学古，他的教学水平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堪的，只是说普通话确实难为他了。我对他记忆犹深除了这个出名的笑话之外，还在于他还兼着学校的音乐老师，鬼知道他居然还会拉手风琴，真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现在还记得他坐在讲台上闭着眼睛拉着手风琴一脸陶醉的教我们唱我们的祖乖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像这样多才多艺的民办撅儿还有很多，因为字写得好，过年时帮左邻右舍写春联忙得不亦乐乎，因为比普通的农民多了一点见识，红白喜丧，总是被请去当执客把各种场面安排的滴水不漏的。还有无师自通会点中医治个头疼脑热的，也有会个歪把子风水去看个坟地走马阴阳的，总之好像没有他们不会的东西。
还有一位姓李的老师我记得也很清楚，他是一个校工，住在门房里，看大门之外负责上课下课敲钟，校钟挂在一个高高的老柏树的最顶端，一个长绳子蜿蜒而下拴在一根高枝桠上，门房里挂着一个大钟表，每到上课的时间，就去拉绳子，铛铛铛的声音甚是急促，放学时，铛--铛--铛就平缓了许多，钟声响起方圆十来里地都能听到，仿佛在告诉田园里耕作的农民们：赶紧回家做饭去，你家娃娃该散堂了。
李老师应该岁数很大了，我记得他当时就是满头白发，他是一个极慈祥的老人，总是笑眯眯地坐在学校的大门口晒日头。我后来转到城里上学后听说他还在敲钟，也不知道最后转为公办老师没有，也或许没有跟上好的政策，早早无声无息的湮灭了！
我的母亲后来跟随父亲到部队应聘子弟小学当临时老师，部队不兴叫民办撅儿，应聘考试时，其实没有下母亲的米，已经内定有人了，而我母亲居然靠着她当民办撅儿那几年的功底硬是弄个满堂彩，最后没办法只有增加了一个指标。母亲从部队回乡后就转行了，她们那批民办撅儿也有很多没有坚持下去的，坚持下去的大概在2000左右都转为公办老师了，曾经风华正茂已经白发苍苍，但终于老有所养了。
写到这里想起那首老歌：静静的深夜群星在闪耀，老师的房间彻夜明亮，每当我轻轻走过您窗前，明亮的灯光照耀我心房，啊，每当想起你，敬爱的好老师，一阵阵暖流心中激荡…
民办老师夜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因为它大多是煤油灯，暗淡无光。民办老师不会腔正字圆的说普通话，但却不影响给我们这些学童们以启蒙，以自己微弱的光照亮我们前方的道路。
张杨，男，内乡人，名字取自父母姓氏。生于七十年代，朋友起绰号张小羊，名如其人喜欢装嫩。爱好体育运动，极爱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