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但致命:他用画笔复活女神—英国画家沃特豪斯

《潘多拉》沃特豪斯 1896年

历来以保守著称的英国画坛,却在19世纪,诞生了沃特豪斯这样独特的画家。

看看他笔下的美人吧。

《宁芙与海拉斯》 (局部)

虽然画的还是古希腊神话中人。但整体画面唯美、清冷、忧郁、雅致,完全不同于前辈们的平铺直叙,极富梦幻般的神秘美感。

《塞壬》

咱们从他的成名作《夏洛特夫人》开始:一个永世孤独的爱情悲剧。

此画取材于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诗人丁尼生同名诗集。

那是亚瑟王与圆桌骑士的时代,一个叫夏洛特的地方,古堡中关着一位少女。与她相伴的是一面镜子和一台织布机。她被下了魔咒,注定孤独一生,每天只能靠镜子折射看这大千世界。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样静静流逝,姑娘一边看镜子,一边只能织布、唱歌,她的世界枯燥如一颗死星。

孤独的灵魂中,爱情往往格外容易疯长,一天,圆桌骑士中最英俊的骑士蓝斯洛特竟出现在镜中,姑娘懵懂的春心彻底绽放,她从早到晚守在镜前,只为看他一眼。一天,她发现蓝斯洛特有阵子没出现了,姑娘忧心如焚。

她决定豁出性命,走出城堡了。想想看,在城堡里如行尸走肉般终老,人生有何意义?

沃特豪斯便画了少女走出城堡,寻找爱情的瞬间:

暮霭的湖边秋风涌起,五光十色的织锦包裹着木船,衬托的少女如公主。火红的秀发随风飘扬,与手中的铁链一起成为过往囚禁生活的痕迹。船头一盏油灯暗淡,芦苇荡里小鸟各奔前程。少女面色沉重、哀而不伤,她追寻爱情,她也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了——她高唱着挽歌为自己送行。

整幅画透出了神秘、疏离、忧郁的氛围,黑色的小船、湖水的深渊与金碧辉煌的织毯相间,白衣少女有着一头如火般秀发,一如她追寻爱情的内心。

什么样的人能画出这样特别的画风?

1849年,约翰·威廉·沃特豪斯出生在罗马。他的父母都是画家,他的童年几乎都在父亲的工作室中度过。因此童年的经历,成为他早期作品题材的来源:古典建筑、古希腊神话等。

幸运的是,他爱画画,他也有天赋画画,他更有物质条件来学习绘画。

1870年起,他前往英国皇家美术学院深造,凭借刻苦勤奋的创作,获得了学院的银质奖章,并通过参加展览逐步打响了知名度。

《圣尤拉莉娅》

这张《圣尤拉莉娅》,便是沃特豪斯学院时期的代表作品。

这个故事堪称“罗马窦娥冤”:圣女尤拉莉娅是罗马帝国迫害基督徒时期的圣女,年仅十三岁的她,殉道前受到13种酷刑,包括滚刀筒,割去胸部,钉上十字架,挂在钩子上经受火刑等,最后被砍去头颅方才解脱。她死时,突然天降大雪盖住了她的身体。

这个故事在西方相当知名,因此她的墓地成了圣地,很多地名和教堂也都以她的名字来命名。

纵观画面,残酷的刑罚被描绘成了唯美的殉道,尤拉莉娅脸色静穆,散开的长发在白雪中更显纯洁。画面在构图堪称艺高人大胆:画面最中心反而彻底空出,旁观者和行刑士兵被压缩到画面后部,形成一个金字塔。尤拉莉娅的身体微妙的指向中间的鸽子,象征圣女升天的灵魂。

《天使报喜》

沃特豪斯的作品早期以学院派绘画为主,充满古典主义美感——但也难以脱颖而出。

但在接触到当时颇有争议的拉斐尔前派后,他的画面开始带有颓废、忧郁的唯美主义倾向,并形成了自己的特色,他开始大量以文学中那些美丽、悲剧、但致命的女角色们为主角。

因此,看他的画,可千万别觉得美人们清纯秀丽,就都天真无公害——实际上他更偏爱蛇蝎女郎。

比如下面这一位“喀耳刻”,便是一位致命的女巫。

《喀耳刻把酒杯给尤利西斯》(Circe Offering the Cup to Ulysses),1891

根据《奥德赛》载,特洛伊战争后,尤利西斯路过喀耳刻所在的岛屿,却碰到这位女巫的盛情邀请。事出反常必有妖,实际上食物中都被下了药,没等吃完饭船员就变成了猪。

只有一位副官逃了回来报告尤利西斯。随后在赫尔墨斯的帮助下,尤利西斯吃了一种“钼”草,抵御了喀耳刻的巫术,最终救出了他的船员。

《喀耳刻把酒杯给尤利西斯》画里描绘的便是喀耳刻直面尤利西斯的瞬间,女巫右手执酒杯,左手拿着魔法仪式用的剑,神情孤傲不羁。脚下的便是那些受害的船员,在她身后,圆镜中映出了尤利西斯的身影。

除了尤利西斯的故事,沃特豪斯还画了一副《喀耳刻下毒》,展现了那位女巫更加阴狠的一面。题材取自《变形记》:海神格劳克斯爱上水仙女斯库拉,但求爱不成,格劳克斯便跑过来寻求女巫帮助,而水性杨花的喀耳刻暗恋海神格劳克斯,因此她去水仙女沐浴的地方下毒,使得美若天仙的斯库拉中毒后成了水怪,下半身变成恐怖的六头十二足,以残杀海员为乐。

《埃蔻与那喀索斯》 Echo and Narcissus

如果看沃特豪斯的画足够多,您就会发现:他画中的女主角许多都是同一张脸——当时的画家多少都有几位专属模特,有时候甚至能一个模特画一辈子。

能在画里确认身份的,首先是他的妻子女画家埃斯特·肯沃西。

伊莎贝拉和罗勒壶 1907年

除了妻子,我们上面的那张《喀耳刻》和下面的几位仙女,都是沃特豪斯在1891年后认识的美人。虽然至今也无人知道她的名字,因为沃特豪斯从不写日记,信件也寥寥。

但借着画家的画,以她为模特的水仙、塞壬和古代的公主,却早已走遍世界:在万国博览会上,他的作品被印成明信片分发到世界各地,成为英国绘画艺术的象征之一。

《塞壬》

比如这张《塞壬》,描绘的就是传说中的美人鱼——当然不是童话里那个美丽又善良的人鱼公主。古希腊神话中的塞壬,更接近美人鱼或人头鸟身形状的怪物,她们常抱竖琴坐在礁石上,以歌声诱惑水手,令船只触礁沉没,吃掉那些大海中的人类。

《海拉斯与宁芙》(此画曾在万国博览会上代表英国艺术制成明信片)

而希腊神话中的小仙女宁芙,也是以沃特豪斯的这个版本最为著名。

所谓宁芙,就是西方文化中自然界的精灵,不同于女神,她们介于神与凡人之间,无法永生,但可永葆青春。

画面中,沃特豪斯描绘了一个希腊神话的瞬间:海拉斯本是古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好友”,长相俊美非常,一路追随赫拉克勒斯去夺取稀世珍宝金羊毛,但在途中,靠岸前往岛上取水时,却碰到了水中的宁芙们,心醉神迷的海拉斯被同样痴迷俊男的小仙女们拖下水,从此一去不复返,只留下岸边的水罐徒劳的向赫拉克勒斯报信。

“当这美丽的青年走到泉水边,圆月正发出灿烂的光辉。他持着罐伏在水边,泉中的水仙看见了他,迷于他的美丽,因用左手拥抱着他,右手握着他的手臂,将他拖下水去。”——《希腊神话和传说》

《海拉斯和宁芙仙女》

《宁芙与那耳喀索斯》

除了神话,诗歌也是他汲取养分的来源。

这幅《无情妖女》,灵感便源于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济慈在1819年所作的诗歌。

《无情妖女》

彼时的济慈爱上了少女范妮·勃朗,但自身穷困交加、备受肺病折磨而不得不放手爱情,亲弟弟托马斯更是因同样的肺病在1818年去世。多重苦难打击之下,绝望的诗人写下这首《无情妖女》,讲述了一场孽缘:正义的骑士爱上美丽的妖女,整首诗都充满了死亡的不祥气息——这也被沃特豪斯在画面中表达出来:画笔下的“无情妖女”面容清冷秀丽、天真无邪,她用秀发缠住了骑士并打了一个节,衣服上的爱心预兆着双方的露水情缘。

纵观沃特豪斯的一生,堪称是古井无波,没有子嗣、没留下什么资料,因此个人经历方面,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一切都太顺利了:艺二代,父母懂艺术,有天赋,他又热爱画画,家庭有足够条件支撑他创作。也没受过啥坎坷,年少成名,画着大众认可的绘画,这样的一生对于艺术家而言算是太完美了。

那为啥他在艺术史中不温不火呢?

正是因为这样的“太顺利”,令他难以成为艺术的先锋者、开拓者、书写者。毕竟那已经是19世纪末了,面对照相机、乃至其后电影的出现,这样只提供视觉上纯粹美感的绘画,已经难以跟上时代的潮流了。

《拉米亚》1909

毕竟,艺术史学者们总是更偏爱那打破规则的人,而大众偏爱有故事的画家:比如梵高、高更这些身世坎坷的。因此,与同时期的法国同行们相比,沃特豪斯算是站在了保守的那一派。

但这也不太重要,艺术家毕竟也是有国籍的,他被本国人记住了:至少他代表了英国拉斐尔前派的“末代皇帝”,他更是维多利亚时期艺术的帝国余晖。

《朱丽叶》

《水晶球》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