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金匮要略》温经汤的使用（上）

古来医家有一戏言是说：“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大意是说妇女病不容易治，然而为什么妇女病就不容易治呢？我认为，主要因为妇女得病很多是从血上、肝上得，如月经、带下、肝郁诸病、这按《伤寒论》来分，多属于厥阴证的病（有些又纳入《金匮》中的杂病，所谓杂病，就是非典型的六经病证。） 厥阴证因为虚实、寒热夹杂，所以最难诊治。又者，中医所谓“虚劳”或“痨病”，也是厥阴证的一种，这都是不容易治的病。唐容川《血证论》中言：凡痨所成，多是瘀血为害。用现代西医的词语解释就是，痨证就是一种慢性炎性疾病，因为“发炎”故会伴有发热（如低热或手脚心热）、消耗性（如贫血、消瘦）症状，为何会发炎，是因为瘀血为坏血，坏血久之则“腐败”而引起炎性反应（中医称之为“干血痨”）。
以上扯远了……
《金匮》中治虚劳有几个方子，如小建中汤、桂枝龙牡汤、薯蓣丸、大黄庶虫丸，其各有所专，在此不言。“温经汤”是“妇人病篇”中的一个方子，条文曰：
问曰：妇人年五十，所病下利，数十日不止，暮即发热，少腹里急，腹满，手掌烦热，唇口干燥，何也？师曰：此病属带下。何以故？曾经半产，瘀血在少腹不去。何以知之？其证唇口干燥，故知之。当以温经汤主之。”
温经汤方：当归（二两）芍药（二两）桂枝（二两）吴茱萸（三两）川芎（二两）生姜（二两）半夏（半升）牡丹皮（二两）麦冬（去心，一升）人参（二两）甘草（二两）阿胶（二两）
上十二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分温三服。 亦主妇人少腹寒，久不受胎，兼取崩中去血，或月水来过多，及至期不来。
我来试着解读以上条文，首先“妇人年五十”，也就是到了更年期，《黄帝内经》中说“年过四十，而阴自半”，这里是五十，那么当然也是“阴自半”了，“阴自半”就是阴虚了，所谓“阴”就是主要是血和津液（水），也即营养精微物质。（“阳”是指气、热量、动能）
“病下利，数十日不止”，这里是说这个人有便溏下利拉稀，而且长期不好，这里历代医家有些争议，有的说“下利”当是“下血”，有的说“下利”就是下利， 只不过是瘀血所致之下利。其实来讲，应该还是下利更说得通，如果是下血，则成为崩漏之症，那又是胶艾汤证了。因此还以“下利”来做分析，下利有“利”和“痢”之分，如果简单以阴阳寒热来划分，则有寒利、和热利，寒利主要和肝、脾之寒有关，热利为又为“热痢”，比较复杂，多与肝热肝风有关。在此不单独讨论。
从“温经汤”方的组成来看，其主药吴茱萸有三两，入肝经性大热，可以推断这里所说的下利应该还是寒利，所谓这里说下利病经过数十日，但并没有说这个人处于“危重”状态，可见佐证了这里并不是热性痢疾，否则数十日（仲景用词多为虚指，数十日泛指很长时间）的话这个人肯定会泻的起不来床，而且生命垂危了。
那么这里说的“病下利、数十日不止”是指的病人为寒性体质，长期便溏、大便不成形，可能每天大便次数较多，或经常有想拉肚子的感觉，这种类型的人尤其是在女性当中还是有一部分的。
而即便是寒性阳虚体质，伤寒论的逻辑是“久利伤阴”，长期腹泻必然会伤到津液（水），因此就会在阳虚的基础上又增加了“阴虚”的问题，因此下一句条文就说“暮即发热”，一到傍晚之后就发热，这个发热可以是全身性的低热症状，也有可能是手心、脚心的发热。这个症状就说明病人有“阴虚”。在这里多说一句，伤寒论的逻辑是，凡是这个人患病，在白天（清晨到中午）这个时间段比较严重的，就是阳虚而寒邪作祟，（伤寒论中的“昼日烦躁不得眠,夜而安静”，以干姜附子汤主之——此为佐证），而如果是夜间（傍晚到半夜）这个时段比较严重的话，就是病人有“阴虚”而热邪扰之。（如心烦不得眠的黄连阿胶鸡子黄汤证）
接下来，“少腹里急，腹满”，少腹就是小腹，对于女子来说里面有子宫，因为温经汤证伴有瘀血，而后面条文会说，这个瘀血来自于曾经有“小产”，因而导致有瘀血没有排净而留在子宫，所以会少腹里急，也即小腹有拘急感；又有一个可能是，这个人常常有想腹泻的急迫感，而少腹拘急，在现实中也是有可能的。有一些古代医家主张说瘀血引发下利，这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按现代最新科学研究，其实人体肠道菌群失调可导致腹泻，而如果一个人在子宫里有瘀血，也是会影响到肠道菌群的（整个腹腔乃是整体），所以说瘀血导致下利也完全说的通。
腹满，这个患者一般会感觉肚子胀，但也不是像承气汤证那种肠子里有干燥大便的那种，温经汤证的腹满，也有人说就是一种虚弱性腹满，患者可能自觉腹胀、或肠子里有“东西”顶着，其实这与肝脾失和有关，民间对于一些游走不定的肚子痛也有说是“肝气儿”窜的，有时也说不清究竟是准确到哪个部位难受，或放屁后会缓解。《黄帝内经》中说，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月真）胀。
接下来“手掌烦热”，前面已说是阴虚，有些女性还可以观察到手掌皮肤粗糙；“唇口干燥”可以理解为嘴唇发干，嘴里发干、津液不足，这也是表示阴虚，如果按西医来说，病人可能还有贫血的问题。这就是旧血（瘀血）不去，新血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