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农:笔下最多的不是技巧,而是情感

以下文章来源:中国美术

金农 自画像 故宫博物院藏

金农(1687—1763),清代书画家,扬州八怪之首。字寿门、司农、吉金,号冬心先生、稽留山民、曲江外史、昔耶居士、寿道士等,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布衣终身。

他好游历,卒无所遇而归。晚寓扬州,卖书画自给。嗜奇好学,工于诗文书法,诗文古奥奇特,并精于鉴别。书法创扁笔书体,兼有楷、隶体势,时称“漆书”。五十三岁后才工画。其画造型奇古,善用淡墨干笔作花卉小品,尤工画梅。

“情之为物,本是如此,

入口甘甜,回味苦涩,而且遍身是刺,

你就算万分小心,也不免为其所伤……”

语出《神雕侠侣》,绝情谷里独一无二的“情花”,

是金庸对“情”的直观演示。

清代也有位金先生发出过类似的感慨,

此人就是“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

金农有题画诗曰:

“莫轻摘,上有刺。伤人手,不可治。

从来花面毒如此。”

此话,是不是颇有几分“情花”的味道?

“扬州八怪”以画闻名,然而很惭愧,

看金农的作品,最先感动我的,往往不是画,

而是那看似随手题写的

几句曲词、一段小记,甚至是几个字。

正如清人方薰《山静居论画》所云:

“画有可不款题者,惟冬心画不可无题,

新辞隽语,妙有风裁。”

而金农自言:“每画毕,必有题记,一触之感”。

能触动自己的,

某一日,定会入他人的心。

金农50岁始学画,自学成材,自成一家。

或许正因如此,

他的笔下最多的不是技巧,而是情感。

他画一中年女子于山顶抱膝独坐,

云海茫茫,静静远望,题款“昔年曾见”。

一时,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昔年曾见,又上心田。

“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

金农此画正合了梁羽生先生的诗,

当时光走远,岁月却入心,

平静中不知隐藏了几多遗憾、几多怀念。

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其实都有一个私家影院,

循环播映着一生的故事,

旧剧或放或撤,新片随时上演,

唯一不变的,

你是领衔,生活是导演。
其实时光从不曾远去,都在心底藏着。

他画一片红瓤黑籽的绿皮西瓜,题曰:

“行人午热,何物能消渴。

想着青门门外路,

凉亭侧,瓜新切,一钱便买得。”

观之,口中一凉,心中一动,

不由想起金圣叹的话:

“夏日于朱红盘中,自拔快刀,切绿沉西瓜,

不亦快哉!”

他画一人于荷塘中,凉亭上,敞怀酣然大睡,

题上“风来四面卧当中”七个字。

观之,心中似有阵阵清风掠过,

吹散了世间所有的烦恼,只剩下快意和舒适。

冰心在一篇《寄小读者》的文章中写到,

她有一次生病住进医院,

“日间多眠,夜里便十分清醒,到了连书都不许看时,

才知道能背诵诗句的好处”,

她最先想起的便是金农的两句诗——

“消受白莲花世界,风来四面卧中央”。

他画荷塘忆旧,题一首清新无比的自度曲:

“荷花开了,银塘悄悄新凉早,碧翅蜻蜓多少。

六六水窗通,扇底微风。

记与那人同坐,纤手剥莲蓬。”
这样的文字,让人从心底觉得活着真是美好。

荷香四溢,长廊寂寂,一人独立,心思细细……

金农曾数次在荷塘图上题写这首自度曲,

有时写“记得那人同坐”,有时写“记与那人同坐”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后一句。

“记得”,只是心中忆起,

那时光流远的陈年旧事还没有忘记;

而“记与”,人仿佛还在身边,软玉温香,触手可及。

金农一生用过的别号有很多,

我们现在可以查到的就有20多个,

像什么“稽留山民”、“昔耶居士”、“曲江外史”、

“我是如来最小之弟”等,

多与其生活过的地方及生活阅历有关。

其中最让人有感触的一个是“冬心”,

得于他30岁那年,

语出唐人崔国辅诗《子夜冬歌》句——“寂寥抱冬心”。

而立之年,金农大病一场,

痛感一事无成,心境悲凉,乃取名“冬心”,

说自己的心如冬日般寒冷。

金农 梅花 弗利尔美术馆藏

金农一生贫困,然观其画,

纵有“莫轻摘,上有刺”的伤痛感慨,

或是“昔年曾见”的淡淡忧伤,

却无阴郁之气,

依然如冬日的一抹暖阳,

让人们心中总能看到些美好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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