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蔷薇
鲍安顺
回老家,喜欢看蔷薇花,它在五月天,悄然开放,清香扑鼻,醉煞心魂。老家古镇,有条老巷子,巷子里有座庭院内,阳台上,护栏间,篱笆内外,院墙窗户,都有攀附的蔷薇藤,挂满绿叶红花,美丽耀眼。我在小院里,老巷外,前用单反相机,为小院的主人拍摄合影。那主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老的是焦爷爷,少的是孙女月月。
从小到大,月月跟着爷爷,给蔷薇浇水、施肥、松土,细心养护,从未半点马虎。他们在瓦盆里,种蔷薇花,一盆盆,放在大玄石上,蓄水池边,石亭下,简易的水景喷泉,喷出水雾时,煞是美丽,怡趣至极。我想,燕子飞去又飞回,春花谢了蔷薇开,就像爷爷老了,还有豆蔻年华的月月,在蔷薇花下,闻香读书,唱歌跳舞。
我与她在一起看书时,她起身,打开所有门窗,她说让花香弥散,阵阵扑鼻,清新怡人。她还说,那花香,从窗门的缝里,挤进挤出,沁入书中,与墨香一起,有洗净铅华的味道。她说这话,她爷爷正在院池边,洗洗漱漱,听了开心地微笑。此时,院内门外,窗外台上,有鸟儿在蔷薇花下,蹦蹦跳跳,刨泥找食,吵闹吵闹,卿卿我我。忽然,它们扑棱棱,呼啦啦地飞走了。瞬间,时光静止,我与月月,沉默不语,那老房子里爬满的蔷薇藤,多层小小的花瓣,也似乎戛然而止,没有了声音。可是此时,我心情温软,感受着时光荏苒,风情无边。
跟她一起,我们在院内画蔷薇。她拿出一本画册,找出了油画《法国的小院子》,给我看。那画上,有位法国小女孩,站在院子篱笆边,容颜清纯,楚楚动人,完全的异国情调。我说,那是小幅油画,我们的院子可以画长卷,你比油画上的姑娘,更美,更靓丽。地听了,美的心醉,走到篱笆护栏边,含羞看花时,晶莹的泪光,像透红了的蔷薇花,更像阳光下的红珠宝。她停下脚步,对我说,我没有你说的靓丽迷人,可是我有灵感,有向往,有追求,有崇尚美的心。我听了想,她就像轻快的五月风,淡然轻灵,通透芬芳,亲和,欣喜,宁静悠然。
月月奶奶去世前,常与她爷爷一起,坐在院里的小桌上,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精心绣着十字绣。她爷爷,戴着眼镜,惬意地看报纸。那时光,温馨柔和,伴着蔷薇花开,让我心动。那桌上,放着两把小铲子,一把小锄头,还有剪子,桌旁的竹藤椅子边,有花盆、花架、花水洒,都是爷爷栽花护花的用具。爷爷放下报纸,他都先看看奶奶,再看看小院里的一切,眉头绽放,非常舒心。
此时,院外挑糖担的货郎老人,在沿巷叫卖。我听了,心猿意马,常用破铜烂铁,废纸旧鞋,换灶糖尝鲜。我吃时,伸出舌头,小心舔,那甜一点点填满心头。月月奶奶,每次买上五块钱灶糖,让月月慢慢吃,天天都甜,我也常跟着沾光。多少年去过了,每年五月,我都要到那小院里,拍蔷薇花。拍摄时,都会想着月月,想她的爷爷奶奶,还有货郎老人的糖担儿。我感觉时光,晃晃悠悠,就像我拍摄的光门,一颦一笑,无限美好。也像货郎老人,反复举起的敲糖棒槌,当当作响。如今小院,早换了主人,月月多年不见了,也不不知道她的下落。月月的爷爷,早已作古。
我正沮丧,看见一位憨厚的老爷爷,牵着小子女,在落日余晖里,踏着蔷薇馨香,款步走进了院落。那老爷爷,我不认识他,他与那女孩的身影,在摇曳的晚霞里,让我视线模糊。我看着蔷薇花,光晕迷离,我的思绪翻腾,随影相随的往事,让我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