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的结合，代表了五十年代特定环境下的一种特殊婚姻。母亲是富农，父亲却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在那个年代，尽管母亲长的既漂亮又有文化，却依然没人敢娶。父亲家很穷，大概只有母亲这样身份的才肯嫁给他。奶奶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父亲排行老二。听母亲说，她嫁过来时，连房子都没有，刚开始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后来盖了一所房子，却还要跟三叔一家挤在一起，就这样生活了五六年。
母亲是善良的，她的善良来源于有文化、有教养的姥姥姥爷的教育。三婶是非常厉害的一个人，并且稍有不随她意的地方，她就会破口大骂，甚至指桑骂槐，每每如此，母亲从不和她争吵，总是默默的领着我和哥哥走出院子，去邻居家躲上一阵。即便到现在，再提及此事，母亲依然会流露出一种无奈、孤苦的神情，可想而知，那几年她是忍受了怎样的痛苦。后来母亲拿出几年的积蓄，又去娘家凑了些，终于在我七岁那年盖了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搬离了原来的老屋。
父亲是个脾气暴躁、性格又倔强的人，在我的记忆中，他们经常吵架，现在想想,大概就是因为两个人的价值观不同，对待一些事情的看法不同导致的。父亲不善于交流，两句话不合，火爆脾气就上来，打骂、摔东西时常发生，要强的母亲，在吵过、打过后，该干什么干什么，从不往娘家跑，她舍不得丢下我和哥哥，更不想让父母担心，她的隐忍和退让，才得以让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维持了下来。虽然父亲脾气不好，但是从不冲我发火，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记得上初中时每天都要跑家，下了晚自习已经很晚，父亲总是在忙碌一天之后，发现我还没到家，骑上自行车就去接我，尽管我告诉他，同学一起回来很安全的，可第二天他还是会依然如此。即使长大后，我发现父亲很喜欢我，但在我的童年以至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仍不喜欢他。因为他要养家外出打工而在我的童年中缺失；因为我见过他无数次与母亲争吵时的可怕；因为他从未像母亲那样陪我一起学习玩耍。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对父亲的态度是不公平的。
小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一般，全家只靠父亲一人去工地干活维持生计，再加上我和哥哥上学，还有爷爷奶奶的一些开销，日子过的挺紧巴的。母亲很节俭，却也让我们的生活有声有色，小学六年，我很少穿新衣服，有些是哥哥穿过的，有些是亲戚朋友给的旧衣服，母亲稍作改动，穿在我身上时，合身又得体，倒也没什么。那年月虽然温饱不成问题，但平时想吃顿好的也并不容易，我最盼望最高兴的就是过年了，母亲像变戏法似的，摆一桌子好吃的，孝顺的母亲，总会把爷爷奶奶叫过来一起吃，年年如此，即使生活拮据，但过年过节给老人的礼品从未缺席。母亲常说“苦也要苦自己，该办的事儿得办。”正是从小目睹了母亲的善良、孝顺、坚强，才让我也成为了一个像她一样的人，但凡我身上有一点点优点，我想那都应该来自于她——我的母亲。
后来哥哥考上了市专，不仅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外债，第二年我又上了高中，可想而知，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真的很难。母亲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我知道她是不想我去的，最终我还是没能完成学业，高三那一年，我辍学了，只因母亲一脸愁苦，不断重复的那句话：”孩子，你就是能考上大学，咱们家也供不起你呀。”父亲向来在这些事情上是从不拿主意的。辍学后以至后来结婚成家，我心里对母亲的那种怨恨一直存在，就连后来仓促地结婚，也是为了逃避那个家。好在，我的生活还算幸福。直到后来我自己当了母亲，才真正懂得了生活的不易，才明白母亲当时的苦衷，我一下子释然了，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母亲只是迫于无奈，不然她也不会连和我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到现在还时常提及：“要是我闺女能上完高中，也许就不一样了。”或许，这也成了她心中抹不掉的痛。
再后来，我们都成了家，母亲是独生女，上了年纪的姥姥姥爷就搬来和母亲同住，母亲似乎更忙了，不仅要照顾老人，还要忙于地里的农活，但从未听她抱怨过一句。也许是年龄大了，不知什么时候，父亲的脾气也改变了许多，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母亲说了算，再也没见过他发脾气。
现在，父亲和母亲也到了古稀之年，本该过着没事打打牌，遛遛弯的晚年生活，可一辈子也闲不下来的父亲，执意要买一些羊来养，他总说闲下来就会生病。在那个小院里，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情景：母亲扭动着微胖的身子，跟在喂羊的父亲身后，不知在唠叨些什么，父亲不时回过头，面带微笑地看着母亲，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属于父亲和母亲的幸福。
作者简介：李冬侠，唐山市遵化人，现任小学教师，是遵化作家协会会员，热爱文学，希望用诗情画意来弥补平凡的岁月，部分作品在《燕山诗文》上发表。（冬日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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