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飞机，就像谈恋爱
昨天（4月16日），阿根廷航空的一架空客A330-200客机来到了中国；也是昨天，LATAM智利公司的一架波音787-9客机也来到了中国。这两架飞机现在都已经启程回国了，往返都是在奥克兰（新西兰）经停，都是为了来上海拉口罩。奥克兰是新西兰的最大城市，中国人非常多，有留学生也有商人。有人说，现在回国这么难，票价这么贵，如果让他们的飞机捎点儿中国人过来，打个折扣，应该是两全其美。图：LATAM智利公司的787-9Jetphotos图片摄：Sierra AviationPhotography这个确实可以协调，但是有一定难度。在国际范围内，民航旅客并不是说拉就能拉走的，飞机也不是想飞就能飞。外国公司想要从新西兰拉走客人，涉及到新西兰的商业利益，得问问新西兰同不同意。撤侨也就算了，如果是普通的商业运输，你还得问问中国同不同意。你凭什么就往中国拉人赚钱呢？——咱俩关系有这么好么？所以就像谈恋爱一样，从“初次见面”到“顺利生娃”，需要花点时间逐步提升双方关系。恋人从牵手到上炕，亲密程度多达32个层级。民航飞机也一样，它们在国家之间飞行，也有着极其复杂的“关系级别”，今天我们来说一说。这个比较容易理解，就是同意别人从自己头上飞过去。飞机在头上飞，掉下来有砸到花花草草的危险；万一释放生物化学武器，也很麻烦。更何况还要提供地面导航服务——所以关系不好的话，连这个最基本的“第一级”也不可能实现。例如沙特等国就不允许卡塔尔航空飞越领空，逼得它四处乱绕。当然，有些国家打仗的时候，大家也都纷纷绕飞。但这个跟“关系级别”没有关系，是航空公司为了安全而主动绕飞。这个比第一级上了一个台阶，不仅允许从天上过，而且允许落地加油。加油可以，但是不能上下客，也不能装卸货。再细化一点，有的国家不允许经停的机组入境，有的还不允许机组下机——这都是细节，属于v2.1和v2.2等版本。就像搞对象的时候是允许亲脸蛋还是亲手背一样。能经停也算是不错的关系了。特别是有些小国没有远程飞机，只能借助经停飞远一些。就像这次两个南美国家来拉口罩，如果新西兰不允许经停，那就很麻烦。图：若新西兰不让过，就得找澳大利亚 摄影：拉上窗帘这个比经停还要亲密一点，允许你经营航线到我们家，但是不允许你从我们家往回开航线挣钱。回去时怎么办呢？——空着呗！“运输”是个双边的问题，从飞机到三轮车都是如此。如果双方平等，都会“有来有往”。两家各开一片公司，彼此互相拉活儿。但若地位不对等，条件就也不会对等。例如旧金山南边有一个什么市（很小），它家的公交车可以进出旧金山，然而却不能在旧金山市区内设第二个停车站。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不太关心“利益分配”问题。国有三大航在全国飞来飞去载客赚钱，地方上是一声也不吭的。但火车相对公平一些，每个铁路局之间基本都是“你发一列，我发一列，利益均沾”。这个是第三级的对应，一般与第三级同时出现。民航上差不多都是两国“互开航线”，而且大多是“均等原则”。比如中国和美国，你飞一半数量的航线，我飞一半数量的航线。至于说你笨你拉不到客人，那不关我的事情。有些小国没有大飞机，或者没有那么多飞机，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看着别人挣钱，自己干瞪眼没有办法。很多非洲国家都是如此，就连南非现在也这样。比如卡塔尔到德班有航线，但南非航空拿不出对等的航线——没钱！这个就很好玩了，“第三级”和“第四级”都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从这一级别开始，就是“x play”了。世界很大，航空公司如果能充分利用这个政策，就算小飞机也可以飞得很远，也可以把生意做的很大。然而达到这一级别不太容易，一般都需要关系比较好才行。例如我国与有一阵子与捷克关系好，北京和布拉格还结为了友好城市（现已解除）。海南航空通过努力，获得了北京－布拉格－贝尔格莱德的航线。还有阿联酋的阿提哈德航空，它有一条从阿布扎比经北京到日本名古屋的航线，拉总第一次去日本的时候坐的就是它。这个有点儿扯，大部分情况下用不上。因为乘客只要能“转机”，想怎么飞就怎么飞。一些大的枢纽，例如香港、新加坡和阿联酋等，那儿的航空公司正是利用“转机”功能，将触角伸到全世界的。比如国泰航空从悉尼飞到伦敦，你只需要买它的一张“联程机票”就欧了。联程机票有两个航班号。但如果国泰航空想只用一个航班号就把乘客从悉尼拉到伦敦，无论是在香港落地加油或者换飞机，那它也必须将与澳大利亚和英国的关系提升到“第六级”的层次上来。如果国泰想开通一个超长航班，不经停香港，直接将乘客从悉尼拉到伦敦，那它就得把与澳大利亚和英国的关系再提升一个级别，到“第七级”！可以看出“第七级”非常开放，简直等于“一夫多妻”。在民航界，很少有国家会同意别的航空公司这么干。海南岛曾经有谣言说要尝鲜，然而直到现在也没下文。不过俄罗斯圣彼得堡的普尔科沃机场从今年1月1号起开始了为期五年的“第七级关系”试验，一月份的时候航班量曾经激增。一个机场这么干，意味着随便哪个航空公司都可以从这里飞向任何一个国家（只要对方也允许）。不过圣彼得堡的这个“试验”还是有一些限制，主要只针对欧洲一些特定的国家。这一级就更亲密了，基本上等于“敞开胸怀”。比如东航的MU525航班是从北京飞大阪的。要是日本人还允许它接着从大阪飞东京，那就属于这种关系。大阪到东京是日本的国内航线，也是热门航线，就像自己家的“热炕”一样舒服。你觉得东航得与日本人关系有多么铁，才能跟她一起上炕休息？民航关系的最高级别是第九级。如果说第八级是“允许别人到自己家随便飞”的话，第九级则是“允许别人在自己家随便飞”。例如：如果亚洲航空在西安设个点，可以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之间随便开设航线，那就是第九级了。不是说允许她在国内注册一家公司哈，是不用注册公司，用现在的执照就可以在国内随便飞的那种！这当然就是自家人了嘛，随便来随便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一条炕上睡觉，想摸哪儿就摸哪儿，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所以，这才叫“生娃级别”呀！生娃级别可望而不可求，一般来说能到“第五级别”就是很铁的关系了。这些级别在民航术语中叫做“航权”，以上第一到第九级别分别对应“第一航权”到“第九航权”。航权虽然复杂，但疫情期间情况特殊，相信只要认真协调，给新西兰交点钱，把留学生拉回来应该不是难事——但关键是，谁去协调呢？现在拐回头，提个问题：你觉得阿根廷航空或者智利航空，得从新西兰和中国分别拿到第几航权，才能从奥克兰往上海拉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