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的艺术特点
文/肖旭
《儒林外史》的结构独具特点。全书没有贯穿人物和主要事件,却有整体的布局,作者安排了楔子和尾声,开始介绍王冕,结尾描写四个市井奇人,互相映衬,体现了作者的思想。作者在反对科举制思想的指导下,选取了科举士子的人生零碎,分回写出儒林各类的形象。书中常用一回或几回来写一个人,这样自成一环,环环相扣,情节互相推移,人物各有起落。有的这一回是主要人物,下一回就退居次要地位,这样每回可以独立成篇又统属儒林。因此兼具了短篇与长篇小说的特长。这种结构方式,可以塑造大批的人物。《儒林外史》中的人物几乎遍及社会的各个阶层,作品反映的地域遍及全国各地,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和事件,反映了社会生活的某一个侧面。这样的结构方法,有利于集中暴露科举制的罪恶。
《儒林外史》是一部杰出的讽刺小说。所谓讽刺是对假、丑、恶的否定,是一种特殊感情的表现形式,运用讽刺的目的在于揭露,揭露被讽刺者的矛盾所在,以及他的可笑可恶。鲁迅先生指出:《儒林外史》的讽刺特点是“戚而能谐,婉而多讽”。所谓“戚而能谐”,是指描写内容上的悲剧性,作品在内容上是描写了病态社会造就了病态人物,病态心理,这是内容上悲剧性。在表现形式上却具有喜剧性,描写深入到社会的时代原因,讽刺的矛头不是对着某一个人。所谓“婉而多讽”,是指委婉曲折的讽刺,他不直接的褒贬人物,力求隐去作者的身影,而让形象直接同读者接触,在平凡、平庸、平常生活中表现出令人惊异的讽刺力量。
《儒林外史》的讽刺手法有以下几种:
1、前后照应,自我暴露。作者揭示出人物前、后言行的矛盾,把事物发展的过程尽量的缩短,让相反的两种情况直接的相接,一针见血地刺穿灵魂。如塑造胡屠户这一形象,是将他前后相反的言谈举止加以对比,在对比中就跃出了一个活脱脱的势利小人的形象。胡屠户对范进态度的变化,真可谓“大、快、自然而又准确”。他以范进举业上的成败为标准,像科学仪器一样的准确,测出范进地位的浮沉变易,从而决定自己的变化和变化的幅度。他对范进的称谓,中举前是“现世宝穷鬼”,中举后就变成“贤婿老爷”。对范进参加考试,他以前测之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中举后范进就立即从“癞蛤蟆”变成“文曲星下凡”。他的语言随着范进中举,从训斥、谩骂到讨好、取乐。他的态度从“腆着肚子”的高傲自得,恶则一口啐在脸上,骂个狗血喷头,变为毕恭毕敬,低声下气。他给范进治病以后,赶忙上去赔小心,见女婿衣裳后襟皱了许多,一路上低着头替他扯了几十回。前倨后恭,一副道地的奴才相。甚至范进的外貌也因为中举,由尖嘴猴腮,不三不四,突变成方脸大耳,如此等等,变不胜变。这样,作者让人物的一招一式,一言一行,处于前后的尖锐矛盾之中。作者就用这种近似白描的手法,摒弃了不必要的修饰,让人物处在自我暴露、自我嘲讽的地位,让讽刺对像鲜明地表现出来。由于作者看透了人情事故,把握了事物的本质,讽刺被压缩在极凝练之中,因此,讽刺就具有尖锐性。鲁迅称这种讽刺是“无一贬词、而情伪毕现”。作者这种全让事实说话,全让人物自我表现,自我矛盾的讽刺手法,达到了“一挝一掌血,一鞭一条痕。”
2、真假对照,揭露矛盾。作者无限夸大假的,给假的蒙上了庄严的外表,在与真的对照中让假的暴露原型,如匡超人吹嘘自己有学术,他说:“我的文名也够了,自从那年到杭州,至今五六年,考卷、墨卷、房书、行书、名家的稿子,还有……”“家里有个账,共是九十五本。弟选的文章,每一回出,书店定要卖掉一万部,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的客人,都争着买,……”“而今,已经翻刻过三副板。不瞒二位先生说,此处读书的人,家里隆重的是小弟,都在书案上,香火蜡烛,供着先儒匡之神位。”这段话匡超人吹嘘自己的著作多,著作受欢迎,越吹越来劲儿,越吹越悬乎,最后说到自己受尊重时候就露了馅。我们知道,“先儒”是已经去世的儒者,因此牛布衣指出:“此言误矣!所谓先儒者,乃已经去世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称乎?”匡超人红着脸道:“不然!所谓'先儒’者乃先生之谓也!”这样作者让人物自己大吹特吹,吹到一定时候,轻轻一点点出漏洞,达到讽刺的目的。
3、利用艺术夸张,产生强烈的讽刺效果。我们知道,夸张是为了增强效果采取的放大手法,其本质是形象的强化。范进中举发疯,胡屠户打了范进一巴掌,再也回不过手指来,都是寓讽刺于夸张之中,这些高度的夸张突出了本质。范进对名利的潜心追求把命运押在科举业上,若痴若狂的精神状态;胡屠户的势利、迷信、愚蠢都是人物性格的本质。作者把这些真实本质的东西通过变形、夸张,成倍的夸大,使其原形毕露。这样就达到意趣横生,讽刺之光四射,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起着深刻批判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