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奇案:尼姑身陷命案,反遭证人诬陷,知县将计就计,擒获真凶
【一】
明朝正统年间,苏州盘门内的泮环巷只有数十户居民,虽然地处偏僻,却有两个尼姑庵,名为如意庵、凤池庵,两庵山门并列,内有小门互通往来。
如意庵的尼姑法名妙真,年轻貌美,说是尼姑,却没有取得度牒,因此并没有真的剃度岀家,只是带发修行而已。
凤池庵的主持法名松月,年近四十,风韵犹存,虽为出家人,但是她六根不尽,性情风流,背地里早就和村里的朱阿四勾搭成奸了。
那朱阿四妻子早亡,无儿无女,乃是个鳏夫,平时靠织布为业。两人为了方便行事,松月干脆以“守夜”为名,让朱阿四搬到了庵里居住。
一天,朱阿四正在门房织布,打门外进来一个香客,肩上搭着一个褡裢,此人不仅穿戴讲究,手指上还带着一枚硕大的戒指,一看就是有钱的客商。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朱阿四本就心思狠毒,见他是个多金的主,又是外地口音,不由得起了歹意,便与松月相商,想要谋夺他的钱财,两人在房内低声嘀咕一阵,定下了一条毒计。
待香客上香完毕,松月奉上香茗,说已备下了斋饭,邀请他一同共进晚斋。俗话说狐媚偏能惑主,那客商怎么能够经得住松月的勾引,于是欣然入席,朱阿四从旁只顾劝酒,客商不知是计,没有多久,便醉的不省人事。
见到此状,朱阿四便从厨房拿来厨刀,趁机将客商杀死,而松月则从旁相助。杀人之后,朱阿四便叫来陈敏生帮忙处理尸体。
按理说,这等人命大案,知道的人应该越少越好,他们为什么不向陈敏生隐瞒呢?
原来,这陈敏生也和松月早有奸情,三人都是一路货色,经常在一起鬼混。
陈敏生到来后,见杀了人,心里直犯嘀咕,但见自己能分到银子,却也乐于出力。
只是该如何处理尸体呢?
当下他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自己的小九九,于是背起尸体,扔到了如意庵后面的河水里。
月黑风高,本以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哪知道尸体并没有下沉,也没有被河水冲走,而是被风刮回了岸边。
翌日清晨,有村民发现了尸体,立即上报给了里甲,里甲见是人命大案,不敢隐瞒,又迅速上报到了县衙。
当时的吴县县令名叫叶锡,进士出身,此人“清廉仁恕”,颇有贤名,接到报案后,立即带领仵作和衙役前往查看。
【二】
来到现场,里甲早已在此等候。叶知县简单问明了情况,便和仵作仔细验看了尸体,发现死者是名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脖颈有明显的刀痕,显然是先被人用利刃杀害,然后丢弃在河里的。
验尸完毕,叶知县问里甲:“可识得死者是谁?”
里甲回道:“启禀大人,小人并不认识此人,估计是外乡人路过此地,其他的小人一概不知。”
叶知县听罢,不由得眉头紧皱,此案线索极少,要想破案,难度很大,思索之后,决定一边令人排查当地居民,一面贴出告示,悬赏知情者。
叶知县按照户籍点名讯问,发现唯独不见如意庵的尼姑妙真,不由得把嫌疑人锁定在她的身上,于是立即传令拘捕妙真,带到县衙听审。
衙役们来到如意庵,发现大门紧闭,遍寻不见妙真的踪影,原来那天她接了一桩法事,去给城里的一家富户念经,因为是超度亡灵,所以要念七天七夜,直到做完法事,妙真才姗姗而归。
没想到刚一回到庵中,便被衙役们锁了起来,不由分说,带到了县衙。
大堂之上,叶知县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尼姑,为何谋杀人命?还不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妙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满脸无辜的道:“冤枉啊,大人,小尼乃出家之人,慈悲为怀,一向奉公守法,从不敢杀生害命,不知道大人要小尼招什么?”
叶知县见妙真如此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冷哼道:“还敢抵赖,发生命案的那天,你在哪里?为何这几日消失不见?是不是你杀了人,想要畏罪潜逃啊?”
妙真磕头道:“大人容禀,小尼这几日在城里为人家做法事,今日才归,所以命案一事,实与小尼无关,小尼当日离庵之时,曾遇到过村民陈敏生,他可以给小尼作证,还请大人明察。”
叶知县见说,立即传讯陈敏生。
这陈敏生二十多岁,平常以贩卖青菜为业,因为凤池庵、如意庵的后院,都有菜园及竹林,所产蔬菜、竹笋,尼姑们不便自己沿街叫卖,只好托给陈敏生带为贩卖,因此他与尼姑们都很熟,这也是妙真要他作证的原因。
不一会陈敏生带到,叶知县道:“堂下之人可是陈敏生?本官要问你一事,你可如实答来,若敢欺瞒,本官必定重责。”
陈敏生磕头道:“小人不敢,不知大人有何事相问?小人一定据实相告。”
叶知县道:“好,那本官问你,可识得身旁之人?”
陈敏生看了妙真一眼,道:“回大人,此人乃是如意庵的尼姑妙真。”
叶知县又道:“据她所说,在命案发生之前,她就离开了如意庵,至今方归,可否属实?你可从实说来。”
妙真本以为陈敏生会实话实说,为自己洗脱嫌疑,哪知道陈敏生因爱生恨,竟然诬陷起自己来。
原来,陈敏生暗中早就垂涎妙真的美色,认为自己与妙真年貌相当,应该是天生一对,所以经常用言语调戏,没想到遭到了妙真的严词拒绝,对此,陈敏生怀恨在心,一直想伺机报复。
当下,陈敏生冷声道:“大人,她在说谎。命案发生那天,她其实就在庵中,那天下午,小人亲眼看见一位客商进了如意庵,然后一直没有出来,第二天就在河边发现了客商的尸体,由此可见,此人之死一定和她有关,还请大人明察。”
妙真见他胡说,不由得又急又气,立即大声质问道:“好你个陈敏生,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诬陷于我?”
陈敏生冷冷一笑,道:“是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诬陷你呢?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接着,他又对叶知县:“大人,小人可没有诬赖她,那个客商小人认识,乃是常熟商人张连仲,时常来苏州做生意,小人也曾从他那里拿过些货物贩卖,唉,真是可惜啊……”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大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问织布的朱阿四和凤池庵的主持松月,他们当时也都看见张连仲进了如意庵。”
叶知县听了,立即传唤二人上堂听审。
再说朱阿四和松月,虽然谋财害命得了许多银两,但见案情日紧,却也担惊受怕,害怕查到自己头上。如今见有了替罪羊,岂能放过。
二人一口咬定,在案发前一天的下午,亲眼目睹张连仲进入了如意庵,然后再没有见他岀来。
叶知县道:“你等可看得真切?”
朱阿四道:“启禀大人,小人怎敢撒谎,那天午后,小人亲眼看到常熟商人张连仲进入如意庵,当时小人正在凤池庵门房内织布,一直到深夜,期间并没有看见他从如意庵出来,哪知道……,唉。”
说完,他故意叹了口气,看了看妙真,然后摇了摇头,其意不言自明。
松月也接口道:“此事千真万确,当时贫尼就在现场,贫尼可以证明朱阿四所言非虚,请大人定夺。”
叶知县听了二人所说,不由皱眉道:“如此说来,难道朱阿四住在你庵中不成,如此成何体统。”
松月颇有点尴尬的道:“大人有所不知,小庵地处偏僻,恐有盗贼光顾,如果只是偷取一些财物并不可怕,但是庵中只有贫尼与徒弟二人,乃女流之辈,若被贼人胁迫欺侮岂不是有侮佛门,所以请来织布匠朱阿四在门房内设置织机织布,一来可以让他有工作,二来可以为贫尼护院守夜,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听了松月等人的供述,叶知县察言观色,心知二人必有奸情,难道自己真的会听信这对淫尼和奸夫的话,依此来推定妙真是凶手?
何况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杀得了一个强壮的男人呢?
看来其中必有缘故啊。
叶知县不由得怀疑起自己之前的推测来。
【三】
叶知县既然怀疑松月和朱阿四的话有假,当然也不再相信陈敏生所言,如果这样审问下去,最终不会有什么结果。
看来此案要想有所收获,还得要从陈敏生身上寻找突破口。
叶知县决定:单独提审陈敏生。
大堂之上,叶知县盯着陈敏生冷冷一笑,大喝道:“大胆刁民,你才是杀死张连仲的真正凶手,却为何要诬陷良人,嫁祸于妙真?还不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陈敏生只吓得魂飞天外,结结巴巴的道:“冤枉啊大人,这张连仲乃是被妙真所害,与小人何干啊,怎么又牵扯到小人头上来了?求大人明鉴啊。”
叶知县道:“还敢狡辩,你说你不是凶手,可有证据?”
陈敏生道:“有,在如意庵后院竹林的石凳下,埋有银钱一百二十两,乃是妙真谋杀张连仲后所得的赃银。”
叶知县大惊,拍案问道:“此话当真?”
陈敏生道:“小人怎敢欺骗大人,实不相瞒,小人和妙真早已欢好,时时相会,故而妙真所为,小人尽知。那日张连仲进如意庵进香,所带银两甚多,妙真见财起意,先用酒灌醉了他,然后趁机杀害谋夺了钱财,为了掩人耳目,就把银子埋在庵后石凳之下。大人如若不信,可派人前往,挖出来一看便知。”
叶知县听了,立即命令手下衙役前往查验,果然在石凳下挖出了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两。
这一下人证、物证俱全,叶知县不由得大怒,于是严审妙真,一上来就给她上了拶刑,让她交待杀害张连仲的细节。
妙真被夹得死去活来,仍然大呼冤枉,不肯承认自己杀人。
叶知县道:“大胆淫尼还敢抵赖,你说你没有杀害张连仲,那么这一百二十两的银子又从何得来?你一个香火不旺的小小尼姑庵,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分明就是你杀人害命,谋夺了张连仲的财物。”
妙真道:“冤枉啊大人,小尼实不曾杀人,那石凳下埋银只有二十两,乃是小尼这几年化缘所得,因为怕小偷光顾,便偷偷埋在石凳下,至于为何一下子多岀来一百两,小尼也不知道,想必是有人栽赃陷害小尼,还请大人明察。”
叶知县恼怒道:“胡说,难道本官诬陷你不成?那我问你,你不顾佛门清誉,和陈敏生私下通奸可否属实?”
妙真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尼自从修行以来,每日吃斋念经,一心向佛,怎么会做那种有伤风化之事。”
叶知县见妙真不肯招认,便招来稳婆,查验她的身体。
一会儿稳婆来报:“启禀老爷,那妙真至今仍是完璧之身,看来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何来与人通奸之说。”
叶知县听了大感意外,这陈敏生之言真真假假,真让人头疼啊。
陈敏生为何要诬陷妙真呢?看来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将计就计,来个顺水推舟,引蛇出洞,看看有何古怪。
叶知县沉思良久,心中已有计较。
【四】
第二天早上,叶知县命人击鼓升堂,高调审理张连仲被害一案。
当着陈敏生等证人的面,叶知县大声宣判:“淫尼妙真不守佛门戒律,不仅私下与人通奸,而且见财起意,以美色勾引张连仲,趁他醉酒之机害命夺财,实属罪大恶极,依律当诛,判秋后问斩。”
宣判已毕,也不顾妙真大呼冤枉,命令羁押收监,然后遣散众人,转回后衙。
待众人散后,叶知县立即招来捕头丘荣,吩咐道:“我这样判决乃是欲擒故纵之计,陈敏生等人诬陷妙真,与此案必有关联,你可带人去凤池庵周围埋伏,如果发现陈敏生私下去和松月等人密会,立即捉来见我,切记不可走漏风声。”
丘荣领命而去,挑选了几个精明强干的衙役,日夜在凤池庵附近蹲点。
果然不出叶知县所料,在第三天夜里,陈敏生鬼鬼祟祟来到凤池庵门,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时朱阿四打开庵门,把他接了进去。
见鱼儿上钓,丘荣等人也不作声,悄悄翻墙进去,只见一间厢房中灯光通明,松月、朱阿四、陈敏生等人正在饮酒取乐。
只听松月说道:“佛祖保佑,那县太爷总算相信是妙真谋财害命了,看来她必死无疑,我们虽然虚惊一场,但却净得一笔钱财,以后可以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朱阿四道:“此事能成,都是仰仗陈老弟妙计,来,我敬老弟一杯,以后咱们还须多多亲近啊。”
陈敏生嘿嘿笑道:“不敢当,若不是老兄辣手夺命,我何尝能得这许多银两啊,还是兄弟敬哥哥一杯,以示感谢。”
丘荣等人听得真切,当下大喝一声,闯入进去,不由分说,把几人绑了,解押到县衙而来。
叶知县立即升堂,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问陈敏生道:“大胆刁民,原来你才是杀害张连仲的凶手,却一再欺瞒本官,诬陷妙真,该当何罪?来人啊,大刑伺候。”
话音刚落,两旁衙役如狼似虎,就要给他上刑。
陈敏生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磕头求饶,哆哆嗦嗦的道:“饶命啊,大人,此事乃朱阿四和松月所为,实不干小人之事啊,还请大人明察,饶过小人,则小人当牛做马,感激不尽。”
叶知县又审问朱阿四与松月,两人见事情败落,无法抵赖,只得供述杀害张连仲的经过。
至此案件真相大白,叶知县叠成文巻,判决松月、朱阿四、陈敏生三人死判,当下押回大牢,只待秋后问斩;妙真无罪,当堂释放。
也许有人会问,此案中陈敏生并没有参与杀人,却为何被判斩刑呢?
原来在《大明律.刑律.人命.谋杀人》中规定:“谋杀人因而得财者,同强盗,不分首从,皆斩。”
陈敏生虽然没有参与谋杀,却参与了分赃,还移尸栽赃陷害妙真,让案情一波三折,叶知县对他数罪并罚,所以将陈敏生拟斩也是可以的。
结束语:
俗话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这句话用在陈敏生身上再恰当不过了。陈敏生行为不端,见妙真年轻漂亮,竟然想去勾引,被拒绝后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心怀怨恨,一心想要对她打击报复,其心何其毒也。
一天晚上,他对妙真进行盯梢,发现她偷偷地在石凳下埋银子,等妙真离开后,这些银子理所当然地被他据为己有。在命案发生后,他把尸体抛在如意庵后面的河里,为的就是把妙真牵扯进来,让她脱不了干系,然后又在原先埋银的石凳下,重新埋下一百二十两银子,目的就是为了栽赃陷害妙真。
妙真也因此差点成为冤死鬼。
本案能够破获,实属侥幸,原本线索极少,破案难度很大,但巧合的是妙真恰好让陈敏生为自己作证,如果陈敏生说了实话,那么便可证明妙真无罪,案情到此就会戛然而止,没有了线索,此案就有可能成为无头悬案。
哪知陈敏生私心作祟,一通骚操作,结果诬陷别人不成,反把自己搭了进去,而且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帮助”叶知县破了此案,这也正应了那句老话,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是@微微而谈,看人间故事,品人生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