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宏旺：春日里种下几棵辣椒
春日里种下几棵辣椒郭宏旺肯定不能说自己不爱吃辣椒，那是假话。也不能说自己离不开辣椒，没那么严重，但可以说自己是喜欢辣椒的。今春，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买了种子，腾出几个花盆，在阳台种下几枚辣椒籽，眼下也有三四寸高了。但目前还看不出这是哪一类型辣椒。平日里，朝天椒咱吃得极少，要吃，也是吃加工好的泡椒，很够味道。还有一种形状似鸡心一般的辣椒，吃过一次，辣得蹦了几个截子，从此再不敢尝。川椒兄弟们让你真的服气！咱们本地辣椒就温和了许多。看着颜色红艳艳，实际辣味也就一般般，绿的时候切丝儿炒菜、凉拌菜都好，增味更增色。晒干后捣碎，若吃拌面，甚至不用油炝，直接洒上去味正醇，少了一份油的微腻。
雁同地区人多爱撸串儿。烤串时，肯定会用辣椒面儿，但不必使用味道极冲的辣椒面儿，而是用一种看着暗红色，很有食欲，却很不辣的辣椒面。也不必用磨得极细，既是碎沫儿又是小片儿的最好。毕竟烤串儿的终极目标不是为了超辣，还是要尽量体现肉的味道。用极细腻的辣椒面儿，会让烤出的肉串儿形状呆板如细棍儿，口感太面。带沫儿带片儿的辣椒面儿会让肉串儿表面凸凹起伏灵动，有花瓣一样的生机，撸一朵下去会有足够的层次感，不死不僵硬还挺嫩，这是烤串儿撸串儿的好境界。特辣，辣，与微辣，在运用应该有讲究的。冬日年轻人结伴围坐食水锅，汤气氤氲中，吸溜马趴大快朵颐，特辣才特有氛围。浑源凉粉，应县凉粉用的辣椒油，辣吗？也辣，绝不是超辣，只是个辣就足可以，喝凉粉更注重辣椒油的醇香。
不过啥事情也都有特例。八十年代在雁北师专上学时，南大门对面是雁北教育学院。学院大门西侧一平房，卖过几年凉粉，主人是纯正的浑源人，卖的是正宗浑源凉粉。这凉粉极特别，堪称独一份儿。其一，凌晨搅好的凉粉儿趁热舀碗里，成碗坨儿，卖时抠出来，一碗一垞儿。其二，切坨儿入碗后，要加调料汤，这汤汁儿是用一个像是打酒的小提子，伸入一陶罐中舀一提汤汁儿浇碗里，那汤是灰兰色的，而且还淹不住凉粉条呢。老板说，这汤汁是昨夜精熬秘制的，不需多，多了会冲味道。如今我们在一般凉粉店喝的凉粉，似乎不这样子。凉粉占一少半儿，加了葱蒜的盐水占一多半儿，那盐水多数不是熬制的，估计是现调现兑的吧。
赶紧说辣椒的事情。这家凉粉店用的辣椒可称毒辣，而汤汁儿是淡中有鲜，鲜中有醇。而这凉粉儿基本不能叫喝，因为是半稀半稠的。极辣的辣椒油和鲜醇的汤汁儿既互相渗透又相互衬托，味道独特了。吃一次，辣得直吸溜舌头，直攥拳头，直跺脚，而过几天后就又想着去吃它，不吃舌头便觉得寡，心里就痒痒。历次被辣翻，却痴心不改。这凉粉儿里的超级辣椒用到了极致。如今好多人们喜欢上了麻辣香锅这道实惠的菜，我与妻极少出去吃，常自己在家做，多好。粉片儿，海鲜菇，土豆片，小白菜，木耳，豆腐，几片油菜叶，至于辣椒嘛，微辣便足够了。否则，若让极辣占据了主阵地，其它食材就被埋葬了。家乡市场上的绿辣椒大约有两种，一种牛角状或叫匕首状，一种山羊角状，细细弯弯的，还带些皱褶。前者温驯又脆嫩，烧烤用它妥妥滴，油炸的虎皮椒，削面馆里常配，也用这个椒。后者老辣歹毒，以调拌做佐为主，单吃估计够呛，食者可按自己需要去购买。
家乡的人们吃莜面饭，吃土豆丝拌粉都少不了辣椒。吃莜面饭时，腌水里滴几滴生麻油，还得调一筷子鲜红的油炝辣椒。“蒸莜面汽烫烫，辣椒拿油炝。”是人们的口头禅。吃土豆丝拌粉，即使已经炝了绿辣椒丝，还得再来一筷头油炝辣椒，才味足。炝辣椒油，也有点门道。如果用量不多，就把辣椒面儿放瓷盆瓷碗里，麻油烧滚烫后倒入盆碗。不要反着来，如果把辣椒面倒进油锅里效果不太理想。老觉得凉粉儿店的辣椒油特别，里头还有一种味道，左云人叫“鱼儿香”，不知怎么来的。浑源的一位老文友告知：浑源人卖凉粉，炝的辣椒油，是在油温很高的时候，猛地浇入一股老陈醋。那“鱼儿香”就是这么来的。如果喜欢的话，加入几粒白芝麻也会提味儿。照文友秘法炮制过几次，终不得其要领。无奈只好多照顾几次凉粉店，隔一段时间带一点回去，吃人家炮制的吧。
秋后的红辣椒挂屋檐下阴干，冬日里揪三五枚，胡麻油炸透装盘，可佐菜佐饭下酒。当年，是岳父让我见识了辣椒的这个吃法，岳父还会摆一瓶岱海白酒。岳父爱饮酒，也教我喝酒识酒，我也爱上喝酒，也常陪岳父喝几杯，岳父很喜欢，所以老盼望我去陪他喝上几杯。“你们不忙时就来，一家子都来，我就高兴。宏旺，我可爱见和你坐炕上喝点酒哩，一个人我才不想喝它哩。”岳父说这些话时，喜上眉梢，牙齿白白的，脸膛黑黑的。与岳父坐炕上吃饭喝酒，喝下的是酒，可下酒的不再是当年的油炸辣椒，而是一波又一波长长的唸叨和嘱咐，没完没了，说了又说，也没有什么主题。喝着酒，也喝着品着慢慢衰老和寂寥。有老朋友常调侃：你咋和老丈人坐一块儿喝酒干杯哩，是不两个人还划几下拳哩？我学陈忠实的话：你，懂个锤子。嘿嘿。
阳台种下辣椒后，我们等了好长日子不见出芽，以为没希望了，挺失望。又过好长时间，突然有一天看见盆中生出了小绿芽，欣喜得很。后来岳父告诉我们，这东西一般是种下四十天左右才露头哩。好家伙，真能潜伏。如今一棵棵小苗儿绿得发黑，长势好，很茁壮，一天一个样儿。忽然想到，这辣椒苗的露土，这秋后辣椒的浓烈，不也正如一个人，在童年，少年时期，若能多读书多学习，多积累多酝酿，多思考多学做人，才会有青年时代的豪气与勃发，才会有未来的胸有成竹，事业旺盛。妻子说，这几棵辣椒苗，咱们应该能指望上吃几枚吧。岳父来家里，见了小苗子，说你们种那干嘛？村里菜园子结的辣椒还吃不完哩，你们还费这劲儿？我说：看着这辣椒苗子，从小嫩叶长至小苗，再到壮苗，开花，最终挂满红红绿绿的辣椒，然后摘下收起来，这过程挺好嘛。2021.5.12
作者：郭宏旺山西省左云县中学教师山西省作协会员左云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大同市长城文化旅游协会会员左云县长城学会会员出版个人散文集《梦回十里河》民俗饮食散文集《左云味道》付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