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艺林 | 洗砚池的猜想
彭艺林,山东人。诗人,行者,浪子。左卧沂水,右倚蒙山,耕收:一片云和两道风。著有诗集《冰冻一个世纪》,散文集《长啸如谜》。
一个局部不需要游人点缀的庭院。
洗砚池没有围墙,洗砚池没有门。
荷花却有短暂的夏天。
阴晴不定的季节,荷花也世态炎凉。
近池的荷只空余枝茎,荷花被多情的诗人摘去。
情到深处是无情,无情的手无法沧桑,无法深远。
远方的花红仍灼灼,叶绿仍盈盈。
远方的远方,最远处那一枝莲,东晋的莲,在斑驳的时光里摇晃。
在摇晃的远方,是雨迹。昨夜的雨。东晋的雨。
红尘滚滚的人间总有漫漫愁绪。
总有采莲之人,以莲解语,以莲低吟。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怎样的禅,不分极端。菩萨和佛陀的心不是莲。
夏末秋初的光线若实若虚。
浓浓淡淡的阳光,在悠远的风里若即若离。
时仰时合。
凉凉的风,凉凉的吹拂。池面盛开了水花。
水花盛开了白墙与炊烟、盛开了晚霞。
盛开了昏鸦与瘦马。
那是清淡的水墨的痕迹。
由你“漫步在兰亭集序”一句,我想到了景深。
我们行进一尺,再行进一尺,
跳过清明,跃过宋唐,就到了东晋西晋,
我们退隐成一幅字帖上提及的旧人,像羲之一样的旧人;
让羲之烹茶,他恰好闲来无事,
我们陪着饮酒,醉卧兰亭,
然后舀一瓢池水醒酒,继续吟唱、手谈、杯弓蛇影……
让他辞别仕途,让我们辞别归程。
还是依然清淡的行书,适合揣摩,适合漂泊。
藏在水与墨里的风景,很深又很浅,深红与浅绿。
纳风景于水墨之间,是江湖手段,最后的手段,退隐。
荷花一路盛开,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它是风景的延伸,从风景到意境。
或许就是你,昨天在路上偶遇,
倘若不是红灯和绿灯,我一定会停下来和你交谈。
因为我只听到你在吟诗,我瞬间想起了“在路上的诗人”。
只有你伫立在路上可以成为诗词的意境,
而我被路上的尘埃和烟雾狼狈席卷。
风生水起,波澜壮阔。
眼眸被揉皱了,眼眸里也就泛起了波澜。
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动静皆宜,收放自如。
好一面洗砚的池水,好一个书生的江湖。
每次观赏洗砚池,都会遇见你,风华正茂,卓尔不群。
就在那个傍晚,饱满的阳光,调和着温暖的水色。
谁能告诉我,茶,喝多了为何也会醉。薄醉流云时,人就跑到了东晋。
羲之也醉了,他是酒醉,啤酒喝了很多很多。
跟我唠叨,说酒里有天朗、惠风,有呼之欲出的荷花与佳人。
让他醉吧,醉吧,看我的薄面,即使佯装,也别让死生成为虚妄。
一别数载,如今再去洗砚池,已经不会再遇见你。
在池水的远方,只有池水。似水柔情是前世,遁入空门是今生。
境由心转,心转实,实又转虚。
熙熙攘攘间,洗砚池的热闹依旧,可是故人已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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