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奖征文【带裂纹的窗子】王超一
有奖征文
带裂纹的窗子
作者,王超一,汉语言文学本科学历,河北省迁安市夷齐中学教师。
姥姥家的窗户是老式格子窗,窗框用料不怎么讲究,刚刚会爬的时候,窗框就被我摇晃出了几道裂纹。窗户不是经常更换的物件,那几条裂纹就顽强地熬着岁月。我略略懂事之后,姥姥经常对我说:“你看那窗上的裂纹,早晚我要你妈给我买新的。”
每每提起裂纹的窗子,姥姥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一种“邀功”的情绪:看,姥姥给你都带这么大了,那时候可是刚刚学会爬着淘气啊。
这对于我来说,当时还不会理解多么透彻。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做了坏事,妈妈必须为此承担一份责任,多少还会产生姥姥有些小气的想法。
记忆比较深刻的还有姥爷一只胳膊夹着我,用一只手爬梯子。而对于姥姥的记忆,时常想起来的是在有穿堂风的夏天,姥姥给我画出一幅又一幅好看的画。
若不是妈妈提起,我始终不想提及和姥姥吵架的那件事。
妈妈说她来姥姥家的时候,姥姥总会数落我的不是。
一个小闺女家家的,总和小男孩一样淘气。
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想起来也的确如此。
经常是这个样子。
从外面兴冲冲地跑回来,一边从水缸里舀出水,大口大口地解渴,一边跑到灶台旁边,看姥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只要是面条,里面总会有一个鸡蛋是煮给我的。姥姥给我做了多少次面条,给我煮了多少个鸡蛋,记不清也一定不会记清的。
我是姥姥带大的,吃得最多最好吃的就是带一枚鸡蛋的面条汤。
那天,我接过姥姥递过来的面条,刚要给姥姥讲玩耍中的一个新发现,半生不熟的鸡蛋一下子破坏了我的情绪。那是一口令人恶心的鸡蛋,腥臭代替了往日鸡蛋的美味。我一口吐在地上,瞪着眼睛责备姥姥:“这鸡蛋是生的,是生的!”
姥姥虽然经常耐着性子顺从我的任性,可是从来没见过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听到我的吼声,姥姥似乎有些惊慌失措。姥姥低声说:“听别人说,吃这样的鸡蛋有营养。”
现在回想起来,煮出一个半生不熟的鸡蛋并不比煮一枚熟透了鸡蛋更容易。当时,姥姥第一次尝试煮给我一枚更有营养的鸡蛋,掌握火候的时候,一定是小心翼翼的。
姥姥说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天津;姥姥的衣服似乎经年不换。我气姥姥,但是我也曾想过,等我有出息了,我会带姥姥游走更远的旅途,会给姥姥买很多好看的衣服。
仅仅也就是一个假想吧。
那天,姥姥的鸡蛋气得我哇哇大哭一场,似乎只有用厉害的哭泣才能让姥姥知道她做了一件多么错误多么愚蠢的事情。
姥姥离开我们很长时间了,吃面条放鸡蛋的习惯依然保留在我的生活里。习惯吧,更多的也是一份寄托。
有一天,妈妈提起姥姥给我煮半生不熟的鸡蛋的事情。
“姥姥和你提起过?”
“是。”
“有没有说我嚎啕大哭的样子。”
“说了。”
“还说了什么?”
妈妈摇了摇头。
妈妈说,那次,你姥姥提起这事,当着我的面,哭了。
姥姥哭了?姥姥哭了吗?
姥姥怎么会不哭呢?别说是一场厉害的哭泣,就是一个小小的不高兴都会让姥姥揪心,让姥姥牵肠挂肚。
我从小就生活在姥姥家。
我是姥姥一手给带大的。
我从来没见过姥姥的眼泪。
每每仰望蔚蓝无暇的天空,总会有一扇带着裂纹的窗子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