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真实的苏东坡

人到中年,还没干出啥名堂。本来近视的眼睛也开始花了,于是,只好暂且放下读书的嗜好。闲暇时间,用来听书来打发时光。近日,受好友影响,听了林语堂的《苏东坡传》,受益匪浅。这本传记基本颠覆了我对传统苏东坡的印象。以前,读苏东坡的诗文,听关于苏东坡的传说故事,感觉苏东坡是个富有才情、不识世故、不懂政治的大文人,林语堂笔下的苏东坡让我对其认识更加全面和立体。

林语堂文学素养高,其小品文写得很耐读;国学更是涵养丰富,对中国儒家、道家、佛家思想都有研究,并有著述。但其笔下的《苏东坡传》如此严谨,却超出了我的想象。说这是一本严谨的传记,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者把苏东坡放在当时历史背景下予以论述,作者所看到的苏东坡是宋朝的苏东坡,苏东坡所遇到的朋友、官吏、朝廷,都让人感觉到宋朝的风雨和温度;苏东坡生活的时代因朋党之争而衰微,也因朋党之争而国力耗竭,小人当政。二是把苏东坡写得立体、真实,很多人事都以真实的历史素材作佐证。以文学大师的笔触写文人,很容易把苏子写得太“文人”。而林语堂笔下的苏轼,首先是个儒生,有经国济世的情怀;其次是个生活中的人,富有烟火气;再次,才是文人,是个有趣的人。有人评论《苏东坡传》,说是二十世纪的四大传记之一,我不知道这个标准如何定,也不打算认识其它三本传记,但是凭其放在历史中,还原其真实面目这两点,《苏东坡传》就是一本难得的好书。

苏东坡是个有担当的人。评价苏东坡,首先应看到他是个儒生,在他的身上深深地打着儒家的思想和情怀,一生都有经国济世的情怀和担当。这与他的出身有关,其祖父虽不识字,但德高望重,深受族人尊敬和爱戴。其父饱读诗书,论述严谨,对苏东坡严谨的思维方式有着深刻的影响。他的良好出身和自小教养让他深受儒家思想熏陶,懂得责任和担当。全面看待苏东坡的一生,他严格按着儒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处事原则,在朝心系天下,精忠报国;在野忠于职守,独善其身。苏东坡有自己的政治操守,他时刻为百姓着想,为社稷长远着想,很少顾及个人得失。他为人正直,不计个人私利,一生都与王安石政见不和,始终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也因此,多次留放。但他与王安石个人私交并不坏,王安石退养归家时,两人还常见面,有诗书往来;王安石去世后,其政党对王安石的恶意打压,他还为其讨回公道。可见,苏轼完全把政见与人品分开来论,不以个人好恶凌驾于国家政治之上,可见他是个理性之人,并不是想象中的,以文人的形象思维从事政治。苏东坡为人正直,做人做官都秉承儒家思想:不阿谀,不奉迎,不气馁,不颓废,因为不圆滑,也备受打击,在常人看来,他的一生是坎坷的,是不得意的。他一生都在进京与流放之间徘徊,皇帝重用时,位高权重,官至一品,富贵权势皆交于门下;遇到政权斗争,不得意时,很多政敌常落井下石,其状十分凄惨,即使流放也是离京都越来越远,这道圣旨还没有执行,没有启程,新的圣旨又传下来,新的流放地也来了。他最远流放到“海南”,那是蛮荒之地,超出了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但即使如此,更能显示其宠辱不惊,泰然处之,也显示出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尚情操。无论在什么地方,即使流放和被打压,都能安分守己,并遵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古训,无论身处何地,都一心一意为苍生谋利益,特别是兴水利,救饥荒,上疏陈表,心怀天下。即使革为平民,仍利有好朋友的关系,上下游说,为民造福,其心忠直,天地可鉴!

苏东坡的担当,超出了我的想象,让我对其更加有了几分敬重!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的伟大,中国古代士大夫的担当与耿直,他们是千百年来社会发展的脊梁!对他人的关爱,对平民的同情,对社会的担忧,对国家的情怀,是士大夫“知其不可而为之”,“路漫漫其将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优良传统,这也是中国优秀知识分子的信仰和正大气象!虽然苏东坡多次被打击,但是他不消陈,不沉轮;虽然苏东坡是个文人,懂书画,有情致,但是他有经国济世的情怀和信仰;虽然苏东坡信仰佛教,懂得大爱,但他不退隐,不消沉;虽然苏东坡崇尚道教,游山玩水,炼制仙丹,但是他不离世间,不忘你我。所以,苏东坡说到底,其骨子里是个儒家,有着儒家的信仰和情怀!

苏东坡是个富有情致的人。虽然林语堂尽可能地还原真实的苏东坡,在其身上看到了政治上的作为和儒家兼济天下的情怀。但是,苏东坡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诗人、文学家、书画家,其文学造诣之高,不能不让人仰目而视。说他是个有情致的人,也首先肯定其在文学和书画上的突出贡献。其诗文“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到不可不止”,其文简洁、自然、清新、轻灵、飘逸,洒脱自然,别致一格。苏东坡也认为自己最快乐的事情也是写作之时,各种处境,各种人物都能入其诗文。例如,其小文《记承天寺夜游》,不足百字,言辞简洁,“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如此小文,竟写得如此有情致,实在令人惊叹。

关于苏东坡的作文,我不想再说那么多,凡喜欢苏多坡其人者,多因其文起。

我想说的是,由苏东坡的作文,让我想到作文之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就会有着什么样的思想;你有着什么样的思想,就会写下什么样的文章。作文之道,也是作人之道。真正的好文章,都是不造作,去粉饰的。你怎么做,就怎么想;你怎么想,就怎么写。好的文章如涓涓细流,好像从心底里流出来的。心底没有诗意,不可能写出富有诗意的文章,我们看苏东坡的诗文,应该透过其诗人来看其为人,看其思想。当然,写文章也可以滋润一个人的思想。苏东坡一生仕途坎坷,看淡了风云变幻,为人淡定,心性高雅,其文自然格调超俗。苏东波一生交游广泛,高僧名道皆为好友,平民百姓总能促膝长谈,即使歌妓也常常有所交往,正如其言“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所以,其笔下诗文轻松、活泼、自然。苏东坡敢于尝试,他善于兴修水利,经常自己动手建造房舍,还敢于尝试造酒、造墨,仿佛是个发明家,表现在其为文上,就敢于创造,大胆尝试,也因此留下了许多杰作。

苏东坡是个富有烟火气的人。

苏东坡有很多伟大之处,无论其政治信仰,为官政绩,还是其诗书画,都堪称大家。但是,我还要说,在众多伟人之中,苏东坡是一个颇富有烟火气的人。苏东坡自小受其祖父影响,思想洒脱。他重亲情,一生都与其弟子由关系很好,两个互相搀扶,相互帮助,性格互补。无论身处何地,常常书信来往,情真意切。他官至宰相,却不拘小节,善于与各色人等相处。苏东坡用情专一,其第一位妻子去世后,他曾写下《江城子》,其文哀婉动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第二位妻女王闰之,也是最懂得她的人,笔下《后赤壁赋》里给他备酒的人。其妾王朝云本是王夫人的侍女,也是苏东坡写给他最多的诗文的人,最后还和苏东坡一样炼丹,一样信奉佛教。苏东坡富有烟火气,也表现在他的多才多艺。也因为他是第一流的画家、书家,善谈吐,游踪甚广,天生聪慧,对佛理一触即通,所以,他是一个更懂得生活的人。无论他的官职有多高,他的文才有多大,都能给人展示出普通人的一面,让我们看出他是一个真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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