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愙斋书法」王铎的“侧廓”
王铎作品气势恢宏,侧廓强烈的节奏变化,是构成上一个重要的原因。
▲王铎《临张芝帖》
侧廓指一行字的侧边所形成的轮廓(如《临张芝帖》)。任何文字都有一边廓,当文字连缀成行时,文字两侧自然形成一行的侧廓;当各字距离较大时,各字边廓会形成一个封闭的轮廓,侧廓的形象不清晰,但只要注意到侧廓,我们总能感觉到侧廓的存在和侧廓的节奏以及它对周边空间的影响(如董其昌《栖真志卷》);如果单字距离比较紧密,侧廓的形象就非常清晰了。
▲董其昌《栖真志卷》
侧廓与每字外廓相关,但又不仅取决于单字外廓,例如单字大小如果有变化,相近的单字外廓也能构成变化较大的侧廓。
作品的幅式对侧廓也有重要影响。
条幅,特别是大型条幅,一行字数较多,增加了字结构之间的关系变化的机会,带来了侧廓更多变化的可能性。王铎说:“苦缓不七尺,不发嬹。”
▲王铎临王羲之帖
大型条幅是王铎获得灵感的重要来源。
巨大的尺度,使王铎有了远远超越前人的施展的空间,但在他的手卷作品中,我们看到同样表现出创作新颖形式的想象力。
侧廓有三个特点需要注意:
(1)单字远端连线,由此可知侧廓外缘摆动幅度的大小,有时局部看起来变化激烈,但远端连线比较平直,实际上没有大的波动;
(2)侧廓各线段的连接状态——侧廓走势,是曲线、近似直线还是变化剧烈的折线,能反映波动的性质;
(3)两侧侧廓的对称性,对称性是侧廓一个重要特征,根据侧廓形状、走势进行大致的判断;不对称的侧廓更生动,更有变化。
▲王铎《行草书轴》
书法史上对侧廓的控制,是一个从不自觉到自觉的过程。
在很长时间里,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字结构上,对侧廓没有任何关注。
王羲之的作品中远点连线平缓,侧廓衔接平顺;单字侧廓变化较少,影响到一行侧廓的性质,同时侧廓的起伏变化比较有规律。
狂草连续性强,侧廓的形象推到人们眼前,不能不对此加以关注。但是狂草的侧廓并非像想象的那样变化剧烈,如《古诗四帖》,因为它控制了一行的宽度,每个字几乎都顶着这个宽度书写,侧廓大势平缓。《自叙帖》字体大小变化剧烈,为侧廓的变化创造了很好的条件,部分侧廓变化强烈,但大部分字结构偏于圆形,它们具有很强的独立性,侧廓的作用被大大削弱。不过狂草毕竟带来了构成的自由,它为侧廓的拓展提供了巨大的可能性。
▲张旭《古诗四帖》(局部)
草书的发展中,黄庭坚是一位重要人物,他着意控制字结构外形和结构之间的穿插,看起来侧廓变化强烈,但完全是被动形成,经常显得杂乱而缺乏表现力,侧廓未能与其他构成要素融合成一个整体。
米芾灵动不羁的风格使他在一切方面寻求变化的可能,单字倾侧、外形生动,几乎吸引了人们全部的注意。他大部分作品侧廓变化幅度不大,无法与字结构的奇矫多变相映衬。
▲米芾书法(局部)
书写者对字结构的用心遮蔽了侧廓的重要性。他们的作品都是由单字的累积而形成侧廓,侧廓远不如单字结构醒目,但是在王铎的许多作品中,侧廓变化强烈而贯彻始终,样式、节奏复杂多变,侧廓的走势和线型成为风格最突出的部分;此外侧廓的变化与处理字结构的手法、感觉、空间性质如出一辙,密合无间。
侧廓控制成为王铎用心拓展的技巧,成为构成王铎个人风格的重要手段。
▲王铎《忆过中条山语轴》
《忆过中条语》对称单字侧廓只占10%左右(远少于他人作品);侧廓形状复杂,常有意外的波折;几处大折线奠定了基调,六条侧廓形状各异,节奏丰富,对比强列。
▲王铎《临张芝帖》
《临张芝帖》侧廓变化极为复杂:突变、对称、平移、平行、顺接、邻行距离不等、镶嵌与非镶嵌等,目不暇接;实线连接强化了侧廓的连续性。
▲王铎《柏林寺水轴》
《柏林寺水》,侧廓呈大弧线,单字侧廓隐没于其中;侧廓线型随机变化,不可预计;两侧侧廓不对称;相邻侧廓距离明显不等。侧廓波动幅度之大,为条幅作品中少见。
▲王铎《草书杜甫诗卷》(局部)
《草书杜甫诗卷》,由于每行字数少,且每行处理更为细腻,单字侧廓的作用突出,多突兀变化处(小角度折线);侧廓长短线频繁交替,对比强烈,节奏富有变化;几乎不存在对称的侧廓,相邻侧廓绝不相似;侧廓连续性强,很少被单字结构断开。
在王铎手中,侧廓随机变化,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