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好| 《他她:李二毛的双重人生》:被嫌弃的二毛的一生

“小时候算命的说,我靠女人吃饭,没想到是靠这样的女人,哎还是靠男人自己好了。”——李二毛

《他她:李二毛的双重人生》是贾玉川导演2018年上映的纪录片,2019年入围了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IDFA展映单元。这是一个关于“变性者”的纪录片,影片中的主角李二毛究其一生都在社会的底层中挣扎着,不断在爱的边缘里探索,也被性别转换带来的困扰所折磨着。他不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而是真实的、曾存在我们身边的人。‍

在我看来,他人生分成三个阶段:年轻气盛渴望成名的她,回归老家渴望安稳的她,和面向现实自我和解的他。

导演第一次见到李二毛是在一个地下艳舞俱乐部里,那时她叫美莲娜,亦又是雯雯,是一个喜欢浓妆艳抹,作风大胆的年轻“女人”。

在这个小圈子里,叫什么并不重要,大家唯一存在这里的原因就是想多挣钱,好好生活。对于这个时候的李二毛来说,挣钱,成名,彻底变成一个女人是他苦苦追求的目标。

这个时期的他外表和声音都还是很男性化的,但他一直有一颗做女生的心。她幻想着成名,挣大钱,彻底变成女人,然后拥有一份美满的幸福。

后来李二毛因为突发原因离开了俱乐部与导演失联了,再次归来时已是2005年。她留起了长发,隆了胸。见导演时挽着男友,神情娇怯,这时的她变得更像女人了。李二毛在外地的俱乐部混的小有名气,日子过的潇洒自在,除了还没有彻底变成女人是她的遗憾外,她过得很好。

这时的李二毛还意气风发着,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名的,像金星那样。但上天从这天起仿佛对她开了一个玩笑,这是她人生下坡路的起点,是她美满日子的终结。

因为想出名赚更多的钱,二毛总被人骗,因为想拍电影被皮包公司骗,因为想做变性手术被假老板骗。很快和男友的感情也因为利益纠纷走到了尽头。二毛也因为这段时间的变故而逐渐耽误了演艺事业。

2008年,二毛再次联系了贾玉川导演,因为老家的宅基地被人侵占,她要离开深圳回老家。贾玉川导演决定跟随拍摄,也因此见到了二毛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小龙。

小龙的原生家庭也不好,是靠仙人跳以敲诈为生的。本来以为二毛蛮有钱的,结果二人一接触,小龙竟然发现二毛的人生更加不幸。两个人一时惺惺相惜起来,后来就做了伴侣。

在二毛的老家,她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温暖。因为她女性化的外表,村里没有任何人接受她,包括她家里的亲戚。本来借住在亲戚家的二人没几天就被赶走了,二人只好勉强搭了一个棚子住在宅基地上面。寒风漏雨,但二人躲在被窝里小声探讨着未来,夹杂着一丝丝温暖的甜。

两人的互相扶持勉强抵抗住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但当我看到村长竟然报警赶走二毛的时候内心很是唏嘘。

李二毛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回了老家竟然连一处安身之地都不被允许。

安稳,似乎不被允许出现在李二毛的人生里。

后来宅基地到底是没有被保住,邻居家只赔给他微薄的钱让李二毛走人。宅基地彻底没了,李二毛最后的根也被原地拔起,从此像一片浮萍一样游荡人间。

如果这仅仅是一部影视作品,或许我会摸摸眼泪感叹一句命运多舛。但纪录片不同, 李二毛在镜头外真实的经历这一切,作为楚门看客的我们甚至连一句命运不公都显的格外残忍。

离开了老家的李二毛和小龙又回到了深圳。李二毛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过日子,她只渴望一片安身之处,不再执着于变性手术和领一张证。

小龙和李二毛进入同一家工厂里打工,日子过得战战兢兢。曾经引以为傲的双胸被迫被层层白布包围住,遮掩掉了过去的一切。不能被分配到任何一个宿舍里的他只好到工厂外租住在一个破小的房屋顶楼,夏日炎热,李二毛起了一身痱子。但只要能小龙好好过日子,她甘愿忍受着。

好景不长,李二毛的秘密很快就被工友发现了,大家觉得她是个变态,把她揍了一顿赶出了工厂。

在老家她不被认可,在工厂也被人欺负,李二毛的心理防线崩溃了。导演后来决定帮助他把假胸取出来,而李二毛也逐渐清醒的发现,她既不被男人认可也不被女人认可,这一刻的她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

这时起,她变成了他。

在做摘胸手术前,李二毛在一家洗脚城里演了最后一场出作为以前一切的句号。洗脚城的妹子们大声呼喊为他打气加油,他双眼含泪,也在期待卸下一切包袱的自己。

演出归来,导演载着李二毛回他的住处。开车时导演接到了医生的电话,说二毛的摘胸手术可能要暂停,因为他可能携带艾滋。

车上的氛围直降冰点,李二毛回到家之后崩溃的哭了。他大口地抽着烟说,希望去香港,找一栋高楼喝很多很多的酒,然后从楼上一跃而下,这样壮烈的死法才能对得起任何人。

说完这话的第二天,李二毛就消失了。

2019年,这部纪录片入围了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节的展映单元,导演觉得时机到了,二毛曾经渴望的高光时刻来了!他可以成名了!

导演拼命的找,希望带着李二毛出国去荷兰参加展映。但天不遂人愿,五个月前李二毛孤独的死在了老家县城的一间出租屋里。

看到这里的我内心有着极为强烈的荒唐和无力感。也许这就是纪录片存在的魅力,它记录的内容是无常且残酷的,不同于影视剧作的高潮迭起,纪录片的剧情总是平淡中夹杂着无情的嘲弄。

二毛在临死前唯一一次和导演通话时说,他觉得自己很累,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总的来说别人一辈子只能活一种人生,而他能活两种,也是值得了的。

其实现如今,LGBT群体已经不再小众,李二毛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同性恋或者说跨性别者,因为在人生的最后,他全盘否定了曾经的自己。他认为曾经与男人做出的事肮脏又恶心,也许曾经与小龙或者其他男友的相爱都只是一种寻求温暖的方式,而他从事的工作又不可能让他爱上一个女人。圈子的影响让他潜移默化的认为他该是那样的,所以他应当是个“女人”的角色。

影片的导演也没有给这样的人生一个严格的定义,他只是一个人生的旁观者。

李二毛一生都在给自己寻找一个准确的答案,他急急忙忙给自己写了一个,然后又匆匆抹去了,只留下一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文/NaCHO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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