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汉纪三十九》(八)
读《资治通鉴·汉纪三十九》
(八)
孝和皇帝 永元三年辛卯
春,正月,甲子,帝用曹褒新礼(曹褒制作新礼),加元服(加冠礼);擢褒监羽林左骑。
窦宪以北匈奴微弱,欲遂灭之,二月,遣左校尉耿夔(人名)、司马任尚出居延塞,围北单于于金微山,大破之,获其母阏氏、名王以下五千馀级,北单于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馀里而还,自汉出师所未尝至也(从未到过那么远)。封夔为粟邑侯。
半民:这次出击匈奴在公元91年,也是对匈奴的最后一击,匈奴的所谓“不知所在”,其实是西迁欧洲了。北匈奴此后逐渐向西后退,直至顿河、多瑙河流域,并以南俄罗斯大草原为基地,对罗马帝国发动战争,是致使罗马帝国最终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这是一次改变世界历史的巨大迁徙。
窦宪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典文章(窦宪周围聚集了或文或武,一大批人才,绝大部分都是跟他北伐匈奴的人),刺史、守、令,多出其门(都是自己人),竞(竞相)赋敛吏民,共为赂遗(取之于民,贿赂上司)。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举奏诸二千石并所连及(弹劾一批贿赂公行的郡守官员),贬秩免官者四十馀人,窦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威望太高,没法下手报复)。尚书仆射乐恢,刺举(揭发检举)无所回避,宪等疾之。恢上疏曰:“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不应该干预皇室,让天下人觉得你们有私心)。方今之宜,上以义自割(自行割爱),下以谦自引(谦虚隐退),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你们常保富贵),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太后也没有有愧宗庙的担忧),诚策之上者也。”书奏,不省。恢称疾乞骸骨,归长陵;宪风厉州郡(暗示地方官),迫胁恢饮药死。于是朝臣震慑,望风承旨,无敢违者(再也没人提意见了)。袁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喑呜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赖之。
半民:几番曲折之后,上上下下全靠着“喑呜流涕”的袁安了。这是悲哀,可这样的政治生态在东汉才刚开个头呢。
冬,十月,癸未,上行幸长安,诏求萧、曹近亲宜为嗣者,绍(继承)其封邑。
诏窦宪与车驾(皇帝车驾)会长安。宪至,尚书以下议欲拜之(商量着要叩拜窦宪),伏称万岁,尚书韩稜正色曰:“夫上交不谄(和上级交往不谄媚),下交不黩(轻慢);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哪有称人臣为万岁的)”议者皆惭而止。尚书左丞王龙私奏记(私自上书窦宪)、上牛酒于宪,稜举奏(弹劾)龙,论为城旦(罚苦役)。
龟兹、姑墨、温宿诸国皆降。十二月,复置西域都护、骑都尉、戊己校尉官。以班超为都护,徐幹为长史。拜龟兹侍子白霸为龟兹王,遣司马姚光送之。超与光共胁(胁迫)龟兹,废其王尤利多(人名)而立白霸,使光将尤利多还诣京师。超居龟兹它乾城,徐幹屯疏勒,惟焉耆、危须、尉犁以前没都护(曾经加害汉都护),犹怀二心,其馀悉定。
庚辰,上至自长安。
初,北单于既亡,其弟右谷蠡王于除鞬(人名)自立为单于,将众数千人止(住在)蒲类海,遣使款塞。窦宪请遣使立于除鞬为单于,置中郎将领护(监护),如南单于故事。事下公卿议,宋由等以为可许;袁安、任隗奏以为:“光武招怀南虏,非谓可永安内陆,正以权时之算,可得扞御北狄故也(光武招抚南匈奴是权宜之计,为的是抗衡北匈奴)。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单于反其北庭,并领降众,无缘复更立于除鞬以增国费(没有理由再立单于,消耗国资)。”事奏,未以时定(一时没定下)。安惧宪计遂行,乃独上封事(单独密奏)曰:“南单于屯先父(人名)举众归德(率众归化),自蒙恩以来四十馀年,三帝积累以遗陛下,陛下深宜遵述先志,成就其业,况屯首唱大谋,空尽北虏,辍而弗图(停止而不进取),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计,违三世之规,失信于所养(南匈奴),建立于无功(北匈奴)。《论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行焉(哪怕在蛮夷之地也要讲信用)。’今若失信于一屯(南匈奴),则百蛮不敢复保誓矣(其他异族怎样想)。又,乌桓、鲜卑新杀北单于,凡人之情,咸畏仇雠,今立其弟,则二虏怀怨(立北匈奴,乌桓、鲜卑就会怨恨)。且汉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年费用)一亿九十馀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今北庭弥远,其费过倍(北匈奴花的更多),是乃空尽天下而非建策之要地(国库空虚却应付这样无用之地)。”诏下其议,安又与宪更相难折(再讨论,又争执)。宪险急负执,言辞骄讦,至诋毁安(仗势欺人,言辞傲慢,诋毁袁安),称光武诛韩歆、戴涉故事(这二人因为蔑视皇帝被杀,你也想这样吗),安终不移(坚持不变);然上竟从宪策(还是听从了窦宪的)。
半民:袁安讲的是道理,窦宪凭的是权势,最终还是权势占了上风。这就是中国人一贯讲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