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红楼：从小沙弥到门子，底层小人物的作死之路

北京高考状元的一席话，引发了关于阶层的议论。在教育资源上，生长于皇城根儿的学子享受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确实让那些低起点的人心生凉意。

但是，所谓公平，从来都是相对的，处在底层的人如果想要活下去，必须摆脱这种宿命的观念，用尽全力去为自己博一个未来。

比如葫芦庙的小沙弥。

　

1

古往今来，庙宇成了普罗大众心中的避难所，投身到庙宇，也是一条生存之道，当年的朱元璋就是如此。

走进皇觉寺的朱元璋发现，庙里的一切和外面的社会没有任何区别，处在底层，还是一样受欺负受压迫。当某种机缘到来，朱元璋选择了离开，因为他的目标并非向佛。

葫芦庙里的小沙弥也是如此，当葫芦庙毁于火灾，他趁势蓄发还俗，选择了一份自认为更有前途的工作——应天府的门子。

星爷有句名言：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个在作者和读者眼里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是个有梦想的正常人。

２

很少有人会甘心于底层，总希望有机会改变命运。改变命运的方式有很多种，但都脱不开努力加机遇。

从小沙弥到门子，这个小人物完成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从佛门弟子到作威作福的衙门打手，已经是质的飞跃，至少，走出衙门，他就不再是底层，可以在更底层的小老百姓面前趾高气扬。

但这不是他目标的终点，他在寻找机会。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不得不说，这是个聪明而勤快的小人物，为了等待机会的到来，他做了很多功课。

他利用自己市井的身份，把自己磨练成了一个包打听。在任何年代，信息量都属于财富，就看用什么方式变现。门子随时掌握着一手信息，时刻准备卖个好价钱。

机会终于来了，他等来了一位故人——贾雨村。

这就像一个基层员工苦于升职无门，无意中发现新来的总经理是老熟人。

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了！

３

不得不说，门子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他并没有在认出故人的第一时间去相认。因为他懂得，没有拿得出手的“见面礼”，贸然相认只会错失良机。

好饭不怕晚，抓住时机一击即中，也许从此平步青云，命运彻底得到改变。

真是个聪明而又懂得隐忍的人。

万般俱备，只欠东风，葫芦案就是这股东风。于是，在贾雨村大义凛然地准备下令捉拿薛蟠时，门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时机把握得非常精准！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故人相认，献出护官符，把自己所了解的信息和盘托出，最后还出了个面面俱到的好主意。

此时的贾雨村，真是庆幸自己及时中止了堂审，想想真是后怕啊：自己这一身官服，是贾政荐举而来，如果捉拿了他的外甥，这身皮就得脱了。

4

按照正常的发展规律，葫芦案以后，门子应该成为雨村的心腹，升职加薪都不在话下。结果却是事与愿违，雨村非但没有感恩，反而“寻了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他”。

满腔热血换来的是充军，门子估计到死都想不通。

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吧，自以为聪明的门子，千算万算，哪一步都算对了，唯一没有算出人心。

天时地利人和，人心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从一开始，门子就错了，所以注定只能得到与意愿完全相反的结果。因为，他是以小人的伎俩，去与小人合作。

小人遇到小人，就看谁更小人，博弈的就是彼此的底线。

门子是真小人，雨村是伪君子，在善于伪装的大巫雨村面前，门子只能算个小巫了。

有句俗语说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门子与雨村，都是流氓，区别就在于一个没文化，一个有文化。

没文化的门子懂得审时度势，有文化的雨村会读心术。对人性和心理的把握，是雨村能够平步青云的一大法宝。

门子只知道在关键时刻为领导出谋划策，却不知道同为小人的领导并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人知晓。

落魄的出身，是雨村的秘密；对甄士隐知恩不报，是雨村的秘密；贪赃枉法乱判葫芦案，是雨村的秘密。是秘密，就不想被人窥破，门子，你知道得太多了，同为小人的你，应该知道，小人的生存术里有重要的一条：杀人灭口！

5

从小沙弥到门子，不可谓不奋进，有理想，有抱负，但这条路一开始就走错了，因为走的不是正道。

什么是正道？人间正道是沧桑，正道充满泥泞，太难走，所以很多人像门子一样，希望用自认为的小聪明，去走一条捷径。

败在雨村手里的门子，在充军的路上应该会好好反思：这一切都是为什么？然后他便了然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输得心服口服。

门子遇到雨村，是因为雨村比他手段更高明，失败也是必然。那么，雨村是否就可以无敌于天下？非也，天道循环，总会有一个手段更高明的人等着他。那个人，也许是和他一样的伪君子，也可能是一个能量更大的真小人，更有可能是一个真君子假小人，也就是披着狼皮的羊——小人的伎俩他都会，但内心充盈的是正义。

正义只会迟到，从来不会缺席，门子的覆灭，预示着贾雨村也终将覆灭，只是命运先要把他送到云端，再让他跌落下来，摔个粉碎。

上帝欲使人灭亡 必先使其疯狂。胜券在握的门子在给雨村出谋划策之时，正是他疯狂的时候，埋下的却是灭亡的种子。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门子雨村之流，有着诸多过人之处，只是因为心存恶念，一味追求个人利益，才在邪恶的路上越走越远。

虽说人间正道是沧桑，但，心底无私才天地宽。人生的路有千万条，无论选择走哪条路，都应保有最基本的底线——善良，把自己的升迁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之上，走向的终将是覆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