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本取消,一本二本合并:即将消失的二本生,现在过得怎么样?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LinkedIn”(ID:LinkedIn-China),作者:旺仔,36氪经授权发布。
不久前的一则新闻,在学生群体中炸开了锅:
20年前,中专生是包分配的,且毕业早(初中毕业就可以考),工龄长,收入和提升机会相对较多,因此成为许多平民子弟的第一选择。所以在20世纪末,大部分家庭都会劝孩子报考专科院校。
但是千禧年后,随着人口增长,高校扩招,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成为每个家庭的目标。大学之间也逐渐形成了一种鄙视链。
985、211在信息流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学生这个身份仿佛被这两个数字所代言了。而其他院校的毕业生则被统称为“双非”。
一本双非努力跟二本划清界限,三本表示跟专科互不相熟。每个心怀梦想的高考生为了那一纸文凭挣扎上岸。
截至2020年6月,全国共有3005所高等学府,其中本科院校1258所,人们熟知的985和211院校只占100多席。
在中国大学的层级分布中,不同级别的大学,学生去向会对应不同的城市。顶级大学对应的是全球最好的城市;重点大学对应的是一线城市、省会城市;一般大学对应的是中小城市、乡镇甚至乡村。
对于大部分普通院校就读的学生而言,找准自己在这个社会中的定位是他们踏出大学校门的第一课。
现实总是会用各种挫折描述跨越不属于自己的城市和阶 级有多难,像磁铁吸附着各自的隐秘方阵,干脆利落,鲜少有意外发生。
作为长期被主流媒体忽视的大多数,他们却是构建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
1 高考之前,我记得我整个人生,似乎都在为高考而活
@晓雪,97年,会计专业
高中以前,我一直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懂事,钢琴十级。小学、初中都是班里的班长,当时我们市最棒的高中会分奥赛班和普通班,进了奥赛班就相当于一脚踏入了清北的大门。
中考的时候,我以全校前30名的成绩考入奥赛班,现在想想,那大概是我人生中唯一的高光时刻了。
上高中之后,我的成绩就开始下滑,没有谈恋爱,是真的跟不上进度。
因为听不懂物理课,我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转去了文科班。原本以为文科会轻松一点,结果地理课还是听不懂。
就这样,一个家长口中清北的苗子,我高考没能考到一本线。
以高考作为划分线,中国学生的青春时代似乎被简单粗暴地划分成了两部分,高考前,高考后。
高考之前,我记得我整个人生,似乎都在为高考而活。
在“倒计时”、“誓师会”的催逼下,学校为了防止排队占用学习时间,要求不同年级学生分批去食堂吃饭,所有女生头发不能过肩。
后来毕业之后,经常看到有高中学校的各种不合理制度上热搜,就觉得自己当时已经变成了工具人。
没有一个人对学校的制度提出任何抗议或反抗。不少学生甚至连洗澡、洗衣服、情绪不好时的哭泣都嫌浪费时间,“多考一分,干掉千人”的应试理念,深深根植在他们心中。
我心有不甘,我想翻盘。于是不顾家人的反对,我选择了一个离家最远的大学,想到那里重新开始。
刚进大学的时候,我给自己的未来做了满满当当的规划,目标是毕业后进四大。当时我甚至都不想和同学来往,我心里一直觉得我不应该属于这里。但是后来我就慢慢妥协了……
我是北方人,但是我的学校又是典型的南方院校,有时候老师说话带口音我也听不懂,也不好意思去问。
我身边的同学大部分也都是周边城市的,他们抱团意识特别强,融入他们对我来讲真的很难。后来,我渐渐就开始厌学了,觉得没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学历的原因,我大四的时候,找工作投简历,大部分连初筛都过不去,少数去面试的,也基本都是一轮游,感觉自己就是给HR冲业绩陪跑的。
在严酷的择业竞争中,二本学生有着触目可见的天花板。
后来我男朋友劝我和他一起回老家结婚,我最后一次打开了自己的邮箱和招聘软件,嗯,什么都没有。然后我把所有招聘软件都卸载了,买了回家的机票。
现在,我在北方的一座小城里做家庭主妇,朋友圈里都是两岁儿子的照片,过着幸福的生活,或许归于平淡,对我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2 能过上安稳的生活,纯粹是因为我早早认清了现实
@子轩,94年,公共管理专业
大部分二本院校的学生都是来自普通家庭的孩子,有钱人家的孩子比我们多太多选择了,念私立,出国……如果我考不上二本就要去读专科了,因为三本的学费,我们家负担不起。
我是刚刚好压着这个分数线上的大学,这所大学是前几年新建的,我爸妈一直念叨,还好让我晚上了两年学,不然这个漏就捡不到了。
我家是县里的贫困户,我上的也算是县里的最好的高中了,我一直不觉得上二本是我能力不行,因为在我们那,高考能上的最好学校就是二本。
我选了一所离家最近的学校,这样寒暑假的时候可以回家帮家里干农活,我上大学唯一的目标就是考市里的公务员,我背后的家庭,容不得我有半点闪失。其实我也想过去大城市闯一闯,但是我只能选择一条最快报答父母的路。
对普通家庭的大学生而言,公务员不见得是最好的职业选择,但却是最能告慰父母的艰辛付出、最能兑现一纸文凭价值的途径。
在被子女的教育吸干一个家庭的水分后,干瘪的父母,正等待孩子大学毕业以后的回馈。
985、211扎堆的互联网大厂、银行、外企这些地方我们不是不想进,那个隐形的标尺就在那里,就像我没有办法在我的简历上隐藏我的学历一样,第一学历鄙视链已经是行业内默认的潜规则。
越是大城市,精英越多,北京遍地都是高校,上海遍地都是海归。
我父亲跟我说过一句话:“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觉得挺对,至少在我们那个小城里,我的本科文凭以及公务员的职位让我拥有了优先择偶权。
除了人才的竞争,房价也是拦住二本学生在大城市奋斗的现实条件。
如果说,经济下滑导致就业机会的减少,还只是让他们感受到了找工作的难度,他们还可以凭借青春的热血,将希望寄托在个人能力的提升上。
那么,浪漫主义般飙升的房价,则彻底瓦解了他们在去往大城市的念头,除了“丧”,除了选择逃离,没有任何留下的现实理由。
3 好不容易考上了研究生,找工作还要看第一学历
@王昕,92年,金融专业
一直以来,生活在校园象牙塔里我觉得社会是公平的,因为高考就很公平,它给了我们这些寒门学子一个改写人生的机会,有了高考这个相对公平的平台,我才能接受高等教育,拥有看到更辽阔天空的机会。
但是我从来没想到人生的第一课会是在我考研的时候,我报考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那是我的梦校,我从大一就开始为考研准备了。
当时我的笔试成绩是第五,我报考的专业一共录取13人,我本来以为读研十拿九稳。没想到面试的时候居然被刷下来了。
在那13个人的名单里,无一例外都是985,211的学生。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我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觉得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打破学历为我造成的壁垒。那些本身具有优势的人相应地也会有更多向上爬的机会。
但我还是想读研,二战的时候,我听了父母的建议,选了一所不那么知名的非重点一本院校。这次,我成功了。我觉得无论怎样,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学历上实现了跃迁。
但是等到找工作的时候,现实又一次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连续几次投递都是无疾而终后,我鼓起勇气给一家企业的HR打了电话,询问迟迟不和我联系的原因。对方也很坦白,直接跟我说“我觉得你的第一学历跟我们公司的职位不匹配。”
在大学期间,我一直在考各种证书,原以为在就业过程中能够弥补学历上的弱势,求职时候却发现那些211、985院校毕业的财经专业的学生CPA、CFA之类的证书都有了或者通过了好几门。
我家里人说,我就是太要强了,眼高于顶,现实一点,别总去看那些大公司,去小公司从基层做起也没什么不好。我后来想了想,也对,谁让我的起点就比别人低呢,多走点弯路也是应该的。
现在我在一家物流公司做到了总监的职位,或许我就是那个不甘平庸打不死的小强吧。
写在最后
黄灯在《我的二本学生》中说了这样一段话:
毕业季来临,越来越多的学生敲响我办公室的门,试图从班主任的口中,下载一个关于未来的坚定答案;越来越多的学生询问考研的细节、考公务员与创业的胜算,他们在穷尽各种可能后,往往回到一个问题:
如果这样,念大学,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这种无法穷尽所有个体感知的清晰印象,是来自个别的偶然倾诉,还是包蕴了一个群体的确定趋势?
《新华字典》1998年修订本第673页“示范冒号的用法”中有这样一句话: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高考前,我们大都认为,那场考试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但高考过后,我们才明白,人生中有太多事都比高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