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公四年 会楚于申 怀恶而讨 楚国灭赖 子产作丘赋 死而不朽 险非一姓
【经】四年春王正月,大雨雹。夏,楚子、蔡侯、陈侯、郑伯、许男、徐子、滕子、顿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会于申。楚子执徐子。秋七月,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吴,执齐庆封,杀之。遂灭赖。九月,取鄫。冬十有二月乙卯,叔孙豹卒。公元前538年
【传】四年春・王正月・许男如楚・楚子止之・欲与俱田。遂止郑伯,复田江南,许男与焉。前年子己与郑伯田江南。故言『复」使椒举(大夫伍举,其食邑在椒,故称椒举。)如晋求诸侯・二君待之・二君郑、许。椒举致命日:『君使举日:「日君有惠・赐盟于宋・宋盟在襄二十七年、日・晋・楚之从・交相见也・以岁之不易(不平静(多灾难),、不易言有难。)寡人原结驩于二三君・」欲得諸君、课事补阙。使举请间(请求抽时间听取禀告。)・君若苟无四方之虞・(度也)则原假宠以请于诸侯・』欲借君之威宠以致诸侯,晋侯欲勿许,司马侯日:『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罚未可知也.其使能终.亦未可知也・晋・楚唯天所相・相助也。不可与争。君其许之・而脩德以待其归・若归于德吾犹将事之・況诸侯乎・若適淫虐・楚将弃之・吾又谁与争?』日:『晋有三不殆・其何敌之有?』。危也。国险而多马,齐・楚多难。有是三者・何乡而不济』对日:『恃险与马・而虞邻国之难・是三殆也。四岳(东岳、岳华、南岳、北岳)三涂(山名。在 河南 嵩县 西南, 伊水 之北,亦称 崖口 ,又称 水门 。)、阳城(山西省东南端,地处太岳山脉东支,中条山东北,太行山以西,沁河中游的西岸。)、大室、荆山、中南,九州之险也,是不一姓。冀之北土,马之所生,无兴国焉。恃险与马,不可以为固也,从古以然。是以先王务修德音以亨神人,不闻其务险与马也。邻国之难,不可虞也。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宇。若何虞难?齐有仲孙之难而获桓公,至今赖之。晋有里、丕之难而获文公,是以为盟主。卫、邢无难,敌亦丧之。故人之难,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于不暇,又何能济?君其许之!纣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陨,周是以兴,夫岂争诸侯?」乃许楚使。使叔向对曰:「寡君有社稷之事,是以不获春秋时见。诸侯,君实有之,何辱命焉?」椒举遂请昏,晋侯许之。
楚子问于子产曰:「晋其许我诸侯乎?」对曰:「许君。晋君少安,不在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许君,将焉用之?」王曰:「诸侯其来乎?」对曰:「必来。从宋之盟,承君之欢,不畏大国,何故不来?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鲁,鲁、卫逼于齐而亲于晋,唯是不来。其馀,君之所及也,谁敢不至?」王曰:「然则吾所求者,无不可乎?」对曰:「求逞于人,不可;与人同欲,尽济。」
四岳:指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东岳泰山、西岳华山。三涂:山名,在今河南嵩县西南。阳城:山名,在今河南登封县东南,俗名城山岭。大室:山名,即今河南登封县北之嵩山。荆山:即今湖北南漳县西八十里之荆山。中南:即终南山,在今陕西西安市南。
(鲁昭公)四年春季周历正月,许国国君到了楚国,楚灵王留住了他,于是把郑简公也留下来,与郑简公在长江南岸狩猎,许国国君也参与了。 (楚灵王)让伍举到晋国协商要求诸侯参加(由楚国主持的)盟会,许国国君和郑简公在楚国等待消息。伍举向晋国送达楚灵王的命令说:"往日晋国国君对我们有恩惠,把在宋国的盟会赐予我们,曾说过:'服从晋国或服从楚国是互相交替出现的。'因为近年多难,我们君主愿意同各国各位君主结成友好,让伍举我来请求晋君抽空听取禀告。君主(指晋君)如果暂时没有四面边防上的忧虑,那我们愿借你的光荣来请各诸侯参加。"晋平公想不答应这一要求。司马侯说:"不可以。楚灵王正在张大势力,上天或许是要让他得意,用来加重他的罪恶,而给他降下惩罚。这是不能知道的。他派出的使者能够善终,也是不可知道的。晋国和楚国只看上天的保佑了,不可同楚国争霸。你答应他的要求,而修养道德来等着看他的趋向。如果他趋向德政,我们还要服从他们,更何况各诸侯国呢?如果上天把他们放到荒淫虐乱的境地,楚国就会放弃诸侯,我们又能有谁来与争霸呢?"晋平公说:"晋国有三方面不致危难的条件,会有什么敌人呢?国家地形险要而多有马匹,齐国、楚国多灾多难,有这三条,我们去哪里会达不到呢?"司马侯回答说:"依靠地形险要和马匹众多,又乐于邻国的内难,是三种危机。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终南等山,是九州境内的险要,这样也没有使各险要所在地始终由一种姓氏统治下来。冀州的北方,是出产马匹的地方,但没有兴盛的国家。依靠险要和马匹多,并不可以作为巩固国家的基础,从古以来就是这样。所以前代的帝王一定要修养仁德用来祭享神灵和人民,没有听说过一定要靠地形险要与马匹多。邻国的患难,不能够使我们高兴。有的患难很多却巩固了国家,开发了疆土;有的没有患难却丧失了它的国家,失掉它守护的土地。像这样为什么还要为邻国的患难高兴呢?齐国发生了公孙无知夺取政权的内难,因而获得了齐桓公,齐国到现在还依赖着桓公的霸业。晋国发生了里克、丕郑的作乱,而得到了文公,所以晋国发展成为盟主。卫国、邢国都没有发生内难,敌人也灭亡了他们。所以别人的患难,是不可高兴的。依靠(你所说的)三种条件,而不去修养政教仁德,恐怕连救亡的空暇都没有,又怎么能达到目的呢?你还是答应楚国吧。商纣王荒淫虐乱,周文王和善友好,殷商所以灭亡了,周朝所以兴盛起来,哪里用得着争夺诸侯呢?"晋平公就答应了楚国使者的要求。让叔向对伍举说:"我们国君有国内的事情,所以不能与你们君主相见,各国诸侯,你们君主实际得到了他们,哪里还用你们君主下命令呢?"伍举于是请求晋国与楚国结为婚姻,晋平公答应了这件事。
楚灵王问郑国的子产说:"晋国会允许我召集诸侯吗?"回答说:"晋平公想的是小的安宁,不在于(称霸)诸侯。他的大夫们有多种贪求,没有能扶助他们君主的。在宋国的那次盟会上又说过晋国、楚国如同一国一样。如果不答应你,还用什么盟约呢?"楚灵王说:"各诸侯会来吗?"回答说:"一定会来。服从在宋国的盟约,秉承你对他们的欢心,不害怕大的晋国,有什么原因不来呢?不来的,可能有鲁、卫、曹、邾的君主吧。曹国害怕宋国,邾国害怕鲁国,鲁国、卫国受齐国的侵逼而亲近晋国,因为这不会来。其余的诸侯,都是你所涉及的,谁敢不到达呢?"楚灵王说:"这样我所要求的就没有不能办到的了?"回答说:"想要使别人对自己称心如意,是不可以取得的;与别人的愿望相一致,一切事情就能办到。"
大雨雹。季武子问于申丰曰:「雹可御乎?」对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西陆,朝觌而出之。其藏冰也,深山穷谷,固阴冱寒,于是乎取之。其出之也,朝之禄位,宾食丧祭,于是乎用之。其藏之也,黑牲、秬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灾。其出入也时。食肉之禄,冰皆与焉。大夫命妇,丧浴用冰。祭寒而藏之,献羔而启之,公始用之。火出而毕赋。自命夫、命妇,至于老疾,无不受冰。山人取之,县人传之,舆人纳之,隶人藏之。夫冰以风壮,而以风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则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雷不出震,无灾霜雹,疠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弃而不用。风不越而杀,雷不发而震。雹之为灾,谁能御之?《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
夏,诸侯如楚,鲁、卫、曹、邾不会。曹、邾辞以难,公辞以时祭,卫侯辞以疾。郑伯先待于申。六月丙午(十六),楚子合诸侯于申。椒举(伍举)言于楚子曰:「臣闻诸侯无归,礼以为归。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霸之济否,在此会也。夏启有钧台之享,商汤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阳之搜(杜预注曰:周成王归自奄,大蒐於岐山之阳。),康有酆宫之朝,穆有涂山之会,齐桓有召陵之师,晋文有践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戌(合左师)、郑公孙侨(子产)在,诸侯之良也,君其选焉。」王曰:「吾用齐桓。」
“钧台”,祭天之坛,据说在今山西临汾市襄汾县崇山一带,以前认为在河南许昌市的禹州市一带。杜预注曰:河南阳翟县南有钧台陂,盖启享诸侯於此。“景亳”,在今山东菏泽市曹县南,又称北亳。杜预注曰:河南巩县西南有汤亭,或言亳即偃师。“孟津”,在今河南焦作市的孟州市南,即盟津渡口。“岐阳”,岐山之阳(岐山南),今陕西宝鸡市岐山县境。“酆宫”,周文王庙,在今陕西西安市户县东,周成王时期在其附近筑有灵台(灵台在今陕西西安市长安区灵沼乡阿底村,户县东)。杜预注曰:酆,在始平鄠县东,有灵台,康王於是朝诸侯。“塗山”,亦称“涂山”,在今安徽蚌埠市怀远县东南淮河东岸马城区上洪乡。杜预注曰:涂山在寿春东北。
王使问礼于左师与子产。左师曰:「小国习之,大国用之,敢不荐闻?」献公合诸侯之礼六。(杜预注曰:其礼六仪也。宋爵公,故献公礼。)子产曰:「小国共职,敢不荐守?」献伯、子、男会公之礼六。(杜预注曰:郑,伯爵,故献伯、子、男会公之礼。其礼同,所从言之异。)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王使椒举侍于后,以规过。卒事,不规。王问其故,对曰:「礼,吾所未见者有六焉,又何以规?」宋大子佐后至,王田于武城(“武城”,位于今河南南阳市北。),久而弗见。椒举请辞焉。王使往,曰:「属有宗祧之事于武城,(杜预注曰:言为宗庙田猎。)寡君将堕币焉,敢谢后见。」(杜预注曰:恨其后至,故言将因诸侯会,布币乃相见。经并书“宋太子佐”,知此言在会前。)
徐子,吴出也,以为贰焉,故执诸申。(杜预注曰:言楚子以疑罪执诸侯。)
楚子示诸侯侈,椒举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诸侯礼也,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为仍之会,有婚叛之。商纣为黎之搜,东夷叛之。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诸侯汰也,诸侯所由弃命也。今君以汰,无乃不济乎?」王弗听。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谏,不过十年。」左师曰:「然。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杜预注曰:为十三年楚弑其君传。)
“仍”,即仍国,也称“任”,太昊风姓后裔,任国当在今山东济宁市金乡县东北或济宁市市中区东南部。“有缗”,即缗国,姚姓,帝舜后裔,也在今山东济宁市金乡县东北。“黎”,位于今山西长治市长治县西南黎侯岭(又称羊头岭)下的黎岭村附近,这是商周前的古黎国,后来迁到今山西长治市黎城县东北,此地有黎侯城。“大室”,亦称“太室”,即嵩山。
秋七月,楚子以诸侯伐吴。宋大子、郑伯先归。宋华费遂、郑大夫从。使屈申围朱方(《公羊》作“防”,《谷梁》作“锺离”,在今江苏省镇江市东丹徒镇。前545年赐给庆封。杜预注曰:朱方,吴邑,齐庆封所封也。),八月甲申(杜预注曰:八月无甲申,日误。),克之。执齐庆封而尽灭其族。将戮庆封。椒举曰:「臣闻无瑕者可以戮人。庆封唯逆命,是以在此,其肯从于戮乎?播于诸侯,焉用之?」王弗听,负之斧钺,以徇于诸侯,使言曰:「无或如齐庆封,弑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庆封曰:「无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围,弑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诸侯。」((正义曰:灵王即位以来,经传不见与诸侯盟事。盖楚子自与属楚诸侯私盟,不告鲁,而庆封知之。))王使速杀之。
遂以诸侯灭赖。(“赖“,即赖国,位于今湖北随州市西北部厉山镇。《公羊》、《谷梁》作“厉”)赖子面缚衔璧,士袒,舆榇从之,造于中军。王问诸椒举,对曰:「成王克许,许僖公如是,王亲释其缚,受其璧,焚其榇。」王从之。迁赖于鄢。(”鄢“,今湖北襄樊市的宜城市境。战国时期楚国别都。)楚子欲迁许于赖,使斗韦龟与公子弃疾城之而还。申无宇曰:「楚祸之首,将在此矣。召诸侯而来,伐国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违,民其居乎?民之不处,其谁堪之?不堪王命,乃祸乱也。」
九月,取鄫(“鄫”,首见于僖十四年(前646年),前567年为莒所灭,此时已是莒邑,位于今山东临沂市苍山县西稍北一带,苍山县向城镇有鄫国故城。),言易也。莒乱,着丘公立而不抚鄫,鄫叛而来,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师徒曰取。
郑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子宽(浑罕,郑大夫)以告。子产曰:「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济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逸诗,《荀子·正名》有载“长夜漫兮,永思骞兮,大古之不慢兮,礼义之不愆兮,何恤人之言兮?”,杜预注曰:子产自以为权制济国,於礼义无愆。)吾不迁矣。浑罕曰:「国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之何?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逼而无礼。郑先卫亡,逼而无法。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作丘赋" 与鲁国的"作丘甲" (前590年)相同,其办法应是以丘为单位出一定数量的军赋,丘中人各按所耕田数分摊,与共耕公田时直接生产者出相同军赋有别。这样作一些耕地多的国人出军赋多了,杜预注曰:丘,十六井,当出马一匹,牛三头。今子产别赋其田,如鲁之田赋。田赋在哀十一年(前484年)。另外,"作丘赋" 也承认了一些个体生产者有作甲士的资格,提高了其社会地位。这都促使阶级关系发生变化。
冬,吴伐楚,入棘、栎、麻,以报朱方之役。楚沈尹射奔命于夏汭,咸尹宜咎(鍼宜咎,鉏宜咎)城钟离,薳启强城巢,然丹(子革,子然之子,杜预注曰:然丹,郑穆公孙,襄十九年(前554年)奔楚。)城州来。东国水,不可以城。彭生罢赖之师。
“棘”,今河南商丘市的永城市南。“栎”,今河南驻马店市新蔡县东北部栎城乡。“麻”,今安徽宿州市砀山县东北,此处为安徽最北部,在棘北百十里,西是宋国,东北是鲁国。杜预注曰:棘、栎、麻,皆楚东鄙邑。谯国酂县东北有棘亭,汝阴新蔡县东北有栎亭。“夏汭”,位于今安徽淮南市凤台县西南,西淝河入淮河处,西淝河古亦称夏肥水。杜预注曰:夏汭,汉水曲入江,今夏口也。“钟离”,今安徽滁州市凤阳县临淮关镇。“巢”,今安徽巢湖市居巢区。“州来”,今安徽淮南市凤台县。
初,穆子(叔孙豹)去叔孙氏,(杜预注曰:成十六年(前575年)辟侨如之难奔齐。)及庚宗(“庚宗”,鲁地,当在今山东济宁市泗水县东,近临沂市费县界。),遇妇人,使私为食而宿焉。问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适齐,娶于国氏,(国姜,杜预注曰:国氏,齐正卿,姜姓。)生孟丙、仲壬。梦天压己,弗胜。顾而见人,黑而上偻,深目而豭喙。号之曰:「牛!助余!」乃胜之。旦而皆召其徒,无之。且曰:「志之。」及宣伯(叔孙侨如)奔齐,馈之。宣伯曰:「鲁以先子之故,将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对曰:「愿之久矣。」(杜预注曰:言兄始为乱,己则有今日之愿,盖忿言。)鲁人召之,不告而归。(宣伯此时或已与齐国声孟子(齐灵公之母,宋国女)私通,可能穆子更厌恶他;也可能此时穆子随齐师行动,不便相告。)既立,所宿庚宗之妇人,献以雉。问其姓,对曰:「余子长矣,能奉雉而从我矣。」(杜预注曰:襄二年(前571年),竖牛五六岁。正义曰:穆子还鲁,传无归岁。襄二年始见於经,疑是其年新还也。成十六年传云:“子叔声伯使叔孙豹请逆于晋师。”於时豹犹在鲁,疑其因使而遂奔齐。盖自郑过鲁而去,故得宿於庚宗。成十六年出奔,襄二年始还,凡经五年,故竖牛五六岁,能奉雉也。计竖牛至襄二年,四岁也。杜言“五六岁”者,竖牛见穆子,未必即以还年见之。)召而见之,则所梦也。未问其名,号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视之,遂使为竖。(杜预注曰:竖,小臣也。传言从梦未必吉。)有宠,长使为政。公孙明(齐大夫子明)知叔孙于齐,归,未逆国姜,子明取之。故怒,其子长而后使逆之。田于丘莸,遂遇疾焉。竖牛欲乱其室而有之,强与孟盟,不可。叔孙为孟钟,曰:「尔未际,飨大夫以落之。」既具,使竖牛请日。入,弗谒。出,命之日。及宾至,闻钟声。牛曰:「孟有北妇人之客。」(杜预注曰:北妇人,国姜也。客谓公孙明。)怒,将往,牛止之。宾出,使拘而杀诸外,牛又强与仲盟,不可。仲与公御莱书观于公,(杜预注曰:莱书,公御士名。仲与之私游观於公宫。)公与之环。使牛入示之。入,不示。出,命佩之。牛谓叔孙:「见仲而何?」叔孙曰:「何为?」曰:「不见,既自见矣。公与之环而佩之矣。」遂逐之,奔齐。疾急,命召仲,牛许而不召。
杜泄(叔孙氏宰)见,告之饥渴,授之戈。对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竖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见人。」使置馈于个而退。牛弗进,则置虚,命彻。十二月癸丑(二十六),叔孙不食。乙卯(二十八),卒。(杜预注曰:三日绝粮。)牛立昭子而相之。(杜预注曰:昭子,豹之庶子,叔孙婼也。)
公使杜泄葬叔孙。竖牛赂叔仲昭子与南遗(季氏家臣,费宰,费是季氏私邑),使恶杜泄于季孙(季孙宿)而去之。杜泄将以路葬(前549年周灵王所赐),且尽卿礼。南遗谓季孙曰:「叔孙未乘路,葬焉用之?且冢卿无路,介卿以葬,不亦左乎?」季孙曰:「然。」使杜泄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于朝,而聘于王。王思旧勋而赐之路。覆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复赐之,使三官书之。吾子为司徒,实书名。夫子为司马,与工正书服。孟孙为司空,以书勋。今死而弗以,同弃君命也。书在公府而弗以,是废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将焉用之?」乃使以葬。
季孙谋去中军。竖牛曰:「夫子固欲去之。」(杜预注曰:诬叔孙以媚季孙。正义曰:季孙因叔孙之弱,欲四分公室,己取其二,故谋去中军。竖牛云:夫子固欲去之。是诬叔孙以媚季孙。)
译文
四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许悼公到楚国,楚灵王留下了他,也就留下郑简公,再次到江南打猎,许悼公参加了。
楚灵王派椒举去到晋国去求得诸侯的拥护,郑简公、许悼公在这里等待,椒举传达楚灵王的命令说:“寡君派遣举前来的时候说:从前蒙贵君的恩惠,赐给敝邑在宋国结盟,说:'从前跟从晋国和楚国的国家互相朝见。’由于近年来多难,寡人愿意讨取几位国君的欢心,派举前来请您在闲空时听取寡人的请求。您如果对四方边境没有忧患,那么就希望借您的影响向诸侯请求。”
晋平公不想允许。司马侯说:“不行。楚灵王做事正在胡作妄为的时侯,上天也许是想让他满足愿望,以增加他的劣迹,然后给他降下惩罚,这是说不定的。或者让他得以善终,这也是说不定的。晋国和楚国的霸业只有靠上天的帮助,而不是彼此可以争夺的。君王还是允许他,而修明德行以等待他的结局。如果归结到德行,我们还要去事奉他,何况诸侯?如果走到荒淫暴虐,楚国自己会抛弃他,我们又与谁去争夺?”晋平公说:“晋国有三条可以免于危险,还有谁能和我们相比?国家的地势险要而多产马匹,齐国、楚国祸难又多。有这三条,到哪儿不成功?”司马侯回答说:“仗着地势险要和马匹,而对邻国幸灾乐祸,这是三条危险。四岳、三涂、阳城、太室、荆山、中南,都是九州中的险要地方,它们并不属于一姓所有。冀州的北部,是出产马的地方,并没有新兴的国家。仗着地势险要和马匹,不能巩固,从古以来就是这样。因此国君致力于修明德行来沟通神和人,没有听说他致力于地形险要和马匹的。邻国的祸难,是不能以此来高兴的。或者是由于多有祸难而巩固了国家,开辟了疆土。或者是由于没有祸难而丧失了国家,失掉了疆土,怎么能幸灾乐祸?齐国发生了仲孙的祸难,因而桓公得为霸主,到今天齐国还靠着他的余荫。晋国发生了里克、丕郑的祸难因而文公回国,因此当了盟主。卫国、邢国没有祸难,敌人也就灭了它们。所以别人的祸难是不能去高兴的。依仗这三条,而不去修明政事和德行,挽救危亡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够成功?您还是允许他们。殷纣王淫乱暴虐,文王仁慈和蔼。殷朝因此灭亡,周朝因此兴起,难道只是在于争夺诸侯?”晋平公就允许了楚国使者的请求,派叔向回答说:“寡君因为有国家大事,所以不能在春秋两季按时进见。至于诸侯,他们本来就跟着君王,何必再惠赐命令呢?”椒举就为楚灵王求婚,晋平公答应了婚事。
楚灵王向子产询问说:“晋国会允许诸侯归服我国吗?”子产说:“会允许君王的。晋平公贪图小的安逸,志向不在于诸侯。他的大夫们多所需求,不能帮助国君。在宋国的盟约又说两国友好如同一国。如果不允许君王,哪里用得着在宋国的盟约?”楚灵王说:“诸侯会来吗?”子产说:“一定来。服从在宋国的盟约,取得君王的欢心,不害怕晋国,为什么不来?不来的国家,大约是鲁、卫、曹、邾几个国家吧!曹国害怕宋国,邾国害怕鲁国,鲁国、卫国为齐国所逼迫而亲近晋国,因此不来。其余的国家,是君王的威力所能达到的,谁敢不来?”楚灵王说:“那么我所要求的没有不行的了?”子产回答说:“在别人那里求取快意,不行。和别人愿望相同,都能成功。”
天下大雨和冰雹。季武子向申丰询问说:“冰雹可以防止吗?”申丰说:“圣人在上面,没有冰雹。即使有也不成灾。在古代,太阳在虚宿和危宿的位置上就藏冰,昴宿和毕宿在早晨出现就把冰取出来。当藏冰的时候,深山穷谷,凝聚着阴寒之气,就在这里凿取。当把冰取出来的时候,朝廷上有禄位的人,迎宾、用膳、丧事、祭祀,就在这里取用。当收藏冰的时候,用黑色的公羊和黑色的黍子来祭祀司寒之神。当把冰取出的时候,门上挂上桃木弓、荆棘箭,来消除灾难。冰的收藏取出都按一定的时令。凡是禄位足以吃肉的官吏,都是有资格用冰的。大夫和妻子死后洗擦身体要用冰。祭祀司寒之神而加以收藏,奉献羔羊祭祖打开冰室,国君最早使用。大火星出现而分配完毕,从大夫和他们的妻子以至于老弱的生病的,没有人不分到冰。小官在深山中凿取冰,县正运输,舆人交付,隶人收藏。冰由于寒风而坚固,而由于春风而取出使用。它的收藏周密,它的使用普遍,那就冬天没有温暖,夏天没有阴寒,春天没有凄风。秋天没有苦雨,雷鸣不伤人,霜雹不成灾,瘟疫不流行,百姓不死于传染病。现在收藏着河川池塘的冰放在那里不用,风不散而草木凋零,雷不鸣而畜伤亡,冰雹成灾,谁能够防止它?《七月》这首诗的最后一章,就是藏冰的道理。”
夏季,诸侯到楚国去,鲁国、卫国、曹国、邾国不参加会见。曹国、邾国用国内不安定来推辞,鲁昭公用祭祖来推辞,卫襄公用生病来推辞。郑简公先在申地等待。六月十六日,楚灵王在申地会合诸侯。椒举对楚灵王说:“下臣听说,诸侯不归服于别的,只归服于有礼。现在君王开始得到诸侯,对礼仪要谨慎啊。霸业的成功与否,都在这次会见了。夏启有钧台的宴享,商汤有景亳的命令,周武王有孟津的盟誓,成王有岐阳的田猎,康王有鄷宫的朝觐,穆王有涂山的会见,齐桓公有召陵的会师,晋文公有践土的会盟。君王打算采用哪一种?宋国的左师、郑国的子产在这里,他们是诸侯大夫中的能干人物,君王可以加以挑选。”楚灵王说:“我采用齐桓公的方式。”楚灵王派人向左师和子产询问礼仪。左师说:“小国学习礼仪,大国使用礼仪,岂敢不进献所听到的?”献上公侯会合诸侯的礼仪六项。子产说:“小国以事奉大国作为职责,岂敢不进献所该做的?”献上伯爵、子爵、男爵会见公爵的礼仪六项。君子认为左师善于保持前代的札仪,子产善于辅佐小国。楚灵王让椒举侍从在身后,以便纠正错误,到事情结束,没有任何纠正。楚灵王问他什么缘故,椒举回答说:“礼仪,我没有见到的有六项,又怎么纠正?”宋国的太子佐晚到,楚灵王在武城打猎,很久没有接见他。椒举请楚灵王辞谢他。楚灵王派使者前去,说:“在武城正有祭祀宗庙的事情,寡君将要把财礼敬献给宗庙,谨为不能及时接见您而致意。”
徐国的国君,是吴国女子生的,楚灵王认为他有二心,所以在申地把他逮捕了。
楚灵王向诸侯显示出骄纵。椒举说:“六王、二公的事情,都是以此向诸侯显示礼仪,诸侯也因此而听命。夏桀举行仍地的会见,有缗背叛了他。商纣举行黎地打猎,东夷背叛了他。周幽王举行太室的盟会,戎狄背叛了他。都是以此向诸侯显示骄纵所造成的,诸侯也因此而违命。现在君王过于骄纵,恐怕不会成功吧!”楚灵王不听。
子产见到左师说:“我不担心楚国了。骄纵又不听劝谏,不超过十年。”左师说:“对。不是十年的骄纵,他的邪恶不会远播。邪恶远播然后被抛弃。善也像恶一样,德行远播然后兴盛。”
秋季,七月,楚灵王带领诸侯进攻吴国,宋国太子佐、郑简公先行回国。宋国的华费遂、郑国的大夫跟从军队。派屈申包围朱方,八月某日,攻下了朱方,逮住了齐国的庆封而把他的族人全部消灭。将要诛戮庆封,椒举说:“臣听说没有缺点的人才可以诛杀别人。庆封就因为违逆君命,才在这里,他肯不吭一声地被杀戮吗?如果丑事在诸侯中宣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楚灵王不听,让庆封背上大斧头,在诸侯军队中巡行示众,让他说:“不要有人像齐国的庆封那样杀死他的国君,削弱国君的孤儿,来和他的大夫会盟!”庆封说:“不要有人像楚共王的庶子围,杀死他的国君——哥哥的儿子麇而取代他,来和诸侯盟会!”楚灵王赶快让人把他杀了。
楚灵王于是就带领诸侯灭亡赖国。赖国的国君两手反绑,嘴里叼着玉璧,士袒背,抬着棺材跟从,到了中军之中。楚灵王向椒举询问,椒举回答说:“成王攻克许国,许僖公就像这样。成王亲手解除他的捆绑,接受了他的玉璧,烧掉了他的棺材。”楚灵王听从了他的意见。把赖国迁移到鄢地。楚灵王想要把许国迁移到赖国内,派鬬韦龟和公子弃疾为许国筑了城后才回国。申无宇说:“楚国祸难的开始将会在这里了。召集诸侯就前来,攻打别国就得胜,在边境筑城诸侯没有人争论,国君的愿望都能如意,百姓能够安居吗?百姓不能安居,谁能够受得了?不能忍受国君的命令,就是祸乱。”
九月,取得鄫国,这是说事情很容易。莒国发生动乱,莒丘公即位而不安抚鄫国,鄫国背叛而来,所以说“取”。凡是攻下城邑,不使用兵力叫做“取”。
郑国的子产制订丘赋的制度,国内的人们指责他,说:“他的父亲死在路上,他自己做蝎子的尾巴,还在国内发布命令,国家将要怎么办?”子宽把话告诉子产。子产说:“有什么妨害?如果有利于国家,生死都不计较。而且我听说做好事的不改变他的法制,所以能够有所成功。百姓不能放纵,法制不能更改。《诗》说:'在礼义上没有过错,为什么怕别人说的话。’我不改变了。”子宽说:“国氏恐怕要先灭亡吧!君子在不厚道的基础上制订法令,它的后果尚且是贪婪。在贪婪的基础上制定法令,后果将会怎么样?姬姓的国家,蔡国和曹国、滕国大约是要先灭亡的吧!因为它们逼近大国而没有礼仪。郑国在卫国之前灭亡,因为它逼近大国而没有法度。政策不遵循法度,而由自己的意志来决定。百姓各人有各人的意志,哪里能够尊敬上面的人?”
冬季,吴国进攻楚国,进入棘地、栎地、麻地,以报复朱方这次战役。楚国的沈尹射到夏汭奔赴应命,箴尹宜咎在钟离筑城,薳启彊在巢地筑城,然丹在州来筑城。东部地区发生水灾,不能筑城。彭生停止了赖地的筑城任务。
当初,穆子离开宗族叔孙氏,到达庚宗,碰到一个女人,让她私下弄点东西吃了以后就和她私通。女人问他的行动,穆子把原因告诉她,她哭着送走了穆子。去到齐国,在国氏那里娶了妻子,生了孟丙、仲壬。穆子梦见天塌下来压着自己,要顶不住了,回头一看,见到一个人,黑皮肤,驼背,抠眼睛,猪嘴巴,就喊叫说:“牛,来帮我!”这才顶住了。早晨召见手下人,没有像梦中见到的人,就说:“记住这个人!”等到宣伯逃亡到齐国,穆子送给他食物。宣伯说:“鲁国由于我们先人的缘故,将会保存我们的宗族,一定会召你回去。要是召你回去,怎么样?”穆子回答说:“早就愿意了。”鲁国人召他回去,他不告诉宣伯就走了。穆子立为卿以后,在庚宗和他睡觉的女人献上野鸡。穆子问他儿子的情况,回答说:“我儿子长大了,能够捧着野鸡跟着我了。”把孩子召来一看,就像穆子所梦见的人。穆子没有问他的名字,就喊他叫“牛”,孩子回答说:“唯。”穆子把手下人都召来让他们看这个孩子,就让他做了小臣。牛受到宠信,大了以后就让他主管家政。穆子在齐国的时候公孙明和他很友好,穆子回国,没有去接国姜,公孙明娶了她。穆子生气妻子已改嫁,等两个儿了长大以后才派人去接回鲁国。
穆子在丘莸打猎,便得了病。竖牛想要搅乱他的家室而自己占有,一定要和孟丙盟誓,孟丙不同意。穆子为孟丙铸造了一口钟,说:“你还没有入正式交际场合,在为大夫们举行享礼的时候,举行钟的落成典礼。”孟丙将享礼准备好了,让竖牛请穆子定了日期。竖牛进去了,不报告这件事。出来,假说穆子的命令定了日期。等到宾客来到,穆子听到钟声。竖牛说:“孟丙那里有北边女人的客人。”穆子发怒,准备前去,竖牛阻止了他。客人出去以后,穆子派人拘禁了孟丙而在外边把他杀了。竖牛硬要和仲壬盟誓,仲壬不同意。仲壬和昭公的御者莱书在公宫游玩,昭公赐给他玉环。仲壬让竖牛送去给穆子看。竖牛进去了不给他看。出来,假说穆子的命令让仲壬佩戴。竖牛对穆子说:“让仲壬进见国君怎么样?”穆子说:“为什么?”竖牛说:“不让他进见,他自己已经去见过了,国君给了他玉环佩在身上了。”穆子就把仲壬赶走了,仲壬逃亡到齐国。穆子病危,命令召仲壬回来,竖牛虽答应了,却不去召他回来。
杜泄进见,穆子告诉他自己又饥又渴,把戈交给杜泄让他去杀死竖牛。杜泄回答说:“找他他来了,为什么又要去掉他?”竖牛说:“他老人家病得很重,不想见人。”让别人把送来的食物放在厢房里,就退出去。竖牛不把食物送进去,就倒掉了,让人撤走食具。十二月二十六日,穆子不吃东西,二十八日死。竖牛立了昭子并辅佐他。
鲁昭公派杜泄安葬穆子,竖牛把财货送给叔仲昭子和南遗,让他们在季孙那里说杜泄的坏话,而去掉他。杜泄准备用路车随葬,并且全部按照卿的礼仪安葬。南遗对季孙说:“叔孙没有乘坐过路车,怎么能用它安葬?而且正卿没有路车,副卿用来随葬,不也是不正当吗?”季孙说:“对。”让杜泄不要使用路车。杜泄不同意,说:“他老人家在朝廷上接受命令,而到天子那里聘问,天子念他过去的功勋而赐给他路车,回来复命时把它上交国君。国君不敢违逆天子的命令而再次赐给他,让他三个官员记载这件事。您做司徒,记载姓名。他老人家做司马,让工正记载车服。孟孙做司空,以记载功勋。现在他死了而不用路车,这是丢掉国君的命令。记载藏在公府而不实行,这是废弃三个官员。如果国君命令使用的车服,活着时不敢用,死了又不用来随葬,哪里还用得着它?”季孙这才让他用路车随葬。
季孙策划去掉中军。竖牛说:“他老人家本来就要去掉它了。”
解析
《左传·昭公四年》主要记叙了鲁昭公即位的第四年,楚灵王想学齐桓公九合诸侯的办法,想请天下诸侯在楚国申地会盟。其中以楚国大夫椒举与楚灵王的对话最为突出,在他们两人的对话中,椒举以高超的口语技巧,巧妙地抓住楚灵王的内心,以分析天下局势的办法,屡次劝谏楚灵王戒骄戒躁。并列举了夏启、商汤、周武王、周成王、周康王、周穆王、齐桓公、晋文公等八人的功业,来提醒楚灵王,该如何召集会盟,最后楚灵王选择了以齐桓公召陵之师的为模版,在申地进行会盟,向天下诸侯彰显楚国国力。从楚灵王做出选择要用齐桓公召陵之师的办法,彰显武力,不少史学家认为齐桓公召陵之师在楚人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除了椒举与楚灵王的对话以外,还讲述了郑国大夫子产的事迹。文章最后以叔孙豹病逝,季孙氏独揽大权而告终。
左传·昭公四年,讲述许多名人逸事,其中记叙了夏启、商汤、周武王、周成王、周康王、周穆王、齐桓公、晋文公的功业,也举出了楚成王争霸过程中如何对敌人宽宏大量,更将楚灵王、椒举、子产、子宽等人的内心世界描写得淋漓尽致。
《春秋》:“夏,楚子、蔡侯、陈侯、郑伯、许男、徐子、滕子、顿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会于申。”
“申“,南申,位于今河南南阳市宛城区。
(楚灵王、蔡灵公(灵侯)、陈哀公、郑简公、许悼公、徐子、滕悼公、顿子、胡子、沈子、小邾穆公、宋世子佐、淮夷在申会见(杜预注曰:楚灵王始会诸侯。)。)
《史记卷四十·楚世家》:“灵王三年六月,楚使使告晋,欲会诸侯。诸侯皆会楚于申。伍举曰:“昔夏启有钧台之飨,商汤有景亳之命,周武王有盟津之誓,成王有岐阳之搜,康王有丰宫之朝,穆王有涂山之会,齐桓有召陵之师,晋文有践土之盟,君其何用?”灵王曰:“用桓公。”时郑子产在焉。于是晋﹑宋﹑鲁﹑韂不往。灵王已盟,有骄色。伍举曰:“桀为有仍之会,有缗叛之。纣为黎山之会,东夷叛之。幽王为太室之盟,戎﹑翟叛之。君其慎终!””
(楚国派使者通知晋国,想与诸侯相会。诸侯都到楚国的申邑聚会。伍举说:"从前夏启有钧台宴飨,商汤有景亳诰命,周武王有盟津誓师,成王有岐阳会猎,康王有丰宫朝觐,穆王有涂山相会,齐桓公有召陵会师,晋文公有践土结盟,您打算使用哪种礼仪?"灵王说:"使用齐桓公的。"当时郑国的子产在场,而晋、宋、鲁、卫都未参与申之会。灵王与诸侯订立盟约后,面露骄色。伍举说:"桀因有仍相会,有缗背叛他。纣王因黎山相会,东夷背叛他。幽王因太室盟约,戎、翟背叛他。您要慎重思虑结局呀!")
《史记卷三十三·鲁周公世家》:“楚灵王会诸侯于申,昭公称病不往。”
(楚灵王要诸侯到申地盟会,鲁昭公(23岁)称病不去。)
《春秋》:“楚人执徐子。”
“徐子”,徐国世系不详。
杜预注曰:称人以执,以不道於其民告。
《韩非子·十过第十》:“奚谓行僻?昔者楚灵王为申之会,宋太子后至,执而囚之;狎徐君;拘齐庆封。中射士谏曰:"合诸候不可无礼,此存亡之机也。昔者桀为有戎之会而有缗叛之,纣为黎丘之蒐而戎狄叛之,由无礼也。君其图之。"君不听,遂行其其意。居未期年,灵王南游,群臣从而劫之。灵王饿而死乾溪之上。故曰:行僻自用,无礼诸候,则亡身之至也。”
(什么叫行为怪僻?过去楚灵王主持在申地举行的诸侯会盟,宋太子迟到,楚灵王把他抓了拘禁起来。楚灵王还轻慢徐国国君,扣留齐人庆封。侍卫官劝谏说:“会合诸侯,不能无礼,这是关系存亡的关键。过去夏架主持有戎的诸侯集会而有缗背叛,商约在黎丘检阅诸侯而戎、狄背叛,都是由无礼引起的。君王还是想想好吧。”灵王不听,还是按自己意思去做。过了不到一年,灵王向南巡游,群臣跟着劫持了他。灵王在乾溪上挨饿而死。所以说,行为怪僻,自以为是,对其他诸侯国没有礼貌,是丧身中最严重的了。)
《春秋》:“秋,七月,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吴。执齐庆封,杀之。”
“胡子”,杜预注曰:胡国,汝阴县西北有胡城。
杜预注曰:因申会以伐吴。不言诸侯者,郑、徐、滕、小邾、宋不在故也。楚子欲行霸,为齐讨庆封,故称“齐”。
《谷梁》:“此入而杀,其不言入何也?庆封封乎吴锺离,其不言伐锺离何也?不与吴封也。庆封其以齐氏何也?为齐讨也。灵王使人以庆封令于军中曰:“有若庆封弑君者乎?”庆封曰:“子一息,我亦且一言。”曰:“有若楚公子围弑其兄之子而代之为君者乎?”军人粲然皆笑。庆封弑其君而不以弑君之罪罪之者,庆封不为灵王服也。不与楚讨也。春秋之义,用贵治贱,用贤治不肖,不以乱治乱也。孔子曰:“怀恶而讨,虽死不服,其斯之谓与。”遂,继事也。”
(这是进入吴国杀的。为什么不说进入吴呢?庆封被封在吴附属的锺离。为什么不说攻伐锺离?不赞同吴国封他呵。为什么称齐国的庆封?因为齐国讨伐他。楚灵王让人牵着庆封在军中示众说:“有像庆封这样杀自己君王的吗?”庆封说:“停一下,我只说一句。”说:“有像楚公子围,杀了侄儿取代君位的吗?”军中人都开心地大笑。庆封弑君却没以弑君之罪判他。庆封没服楚灵王,不赞同楚灵王的声讨。春秋的大义是用高贵的治服卑贱的,用有德治服无德的,而不是用乱治乱。孔子说:“自己有坏名声,去声讨别人。别人即使掉脑袋也不会服的,大概指的就是这件事吧。”遂,表示紧接着另一事。)
《公羊》:“此伐吴也。其言执齐庆封何?为齐诛也。其为齐诛奈何?庆封走之吴,吴封之于防。然则曷为不言伐防?不与诸侯专封也。庆封之罪何?胁齐君而乱齐国也。”
(这次行动是攻打吴国。这里说拘捕齐国的庆封是什么意思?是为齐国诛杀庆封。为什么为齐国诛杀庆封呢?庆封逃跑到吴国,吴王将防这个地方封给他。那么为什么不说攻打防这个地方呢?因为不赞同诸侯擅自将土地封给别人。庆封的罪是什么?威胁齐国国君并且扰乱了齐国社会秩序。)
《史记卷三十一·吴太伯世家》:“楚灵王会诸侯而以伐吴之朱方,以诛齐庆封。吴亦攻楚,取三邑(棘、栎、麻)而去。”
(楚灵王与诸侯盟会,以征伐吴国朱方县,为了诛惩齐庆封。吴国也攻楚国,占领楚国三个城邑后离开。)
《史记卷四十·楚世家》:“七月,楚以诸侯兵伐吴,围朱方。八月,克之,囚庆封,灭其族。以封徇,曰: “无效齐庆封弒其君而弱其孤,以盟诸大夫!”封反曰:“莫如楚共王庶子围弒其君兄之子员而代之立!”于是灵王使弃疾杀之。”
(攻下朱方,囚禁了庆封,杀尽庆封家族。楚国拿庆封示众说:"大家不要仿效齐国庆封杀死自己的国君,欺凌自己的幼君。挟制各位大夫与自己盟誓。"庆封反唇相讥说:"不要学习楚共王的庶出之子公子围杀死自己的国君--哥哥的儿子员却代替员即位!"于是灵王派熊弃疾立即杀死了庆封。)
《史记卷五·秦本纪第五》:“楚灵王强,会诸侯于申,为盟主,杀齐庆封。”
(楚灵王强大起来,在申地与诸侯会盟,做了盟主,杀了齐国的庆封。)
《史记卷四十二·郑世家》:“郑君病,使子产会诸侯,与楚灵王盟于申,诛齐庆封。”
《吕氏春秋·慎行论第二·慎行》:“崔杼与庆封谋杀齐庄公。庄公死,更立景公,崔杼相之。庆封又欲杀崔杼而代之相,於是扌豕崔杼之子,令之争後。崔杼之子相与私哄。崔杼往见庆封而告之。庆封谓崔杼曰:“且留,吾将兴甲以杀之。”因令卢满嫳兴甲以诛之。尽杀崔杼之妻子及枝属,烧其室屋,报崔杼曰:“吾已诛之矣。”崔杼归,无归。因而自绞也。庆封相景公,景公苦之。庆封出猎,景公与陈无宇、公孙灶、公孙虿诛封。庆封以其属斗,不胜,走如鲁。齐人以为让,又去鲁而如吴,王予之朱方。荆灵王闻之,率诸侯以攻吴,围朱方,拔之。得庆封,负之斧质,以徇於诸侯军,因令其呼之曰:“毋或如齐庆封,弑其君而弱其孤,以亡其大夫。” 乃杀之。黄帝之贵而死,尧舜之贤而死,孟贲之勇而死,人固皆死,若庆封者,可谓重死矣。身为戮,支属不可以见,行忮之故也。”
(崔杼和庆封合谋杀死了齐庄公。庄公死后,二人另立景公为君,由崔杼给他做相。庆封又想杀掉崔杼,自己代他为相。于是就挑拨崔杼的儿子们,让他们争夺做后嗣的资格。崔杼的儿子们私自争斗起来。崔杼去见庆封,告诉他这件事。庆封对崔杼说:“你姑且留在这里,我将派兵去把他们杀掉。”于是派了卢满嫳起兵去诛杀他们。卢满嫳把崔杼的妻儿老小以及宗族亲属全部杀光,烧了他的房屋住宅,回报崔杼说:“我已经把他们杀死了。”崔杼回去,已经无家可归,因而自缢而死。庆封做了齐景公的相,景公深以为苦。庆封外出打猎,景公乘机与陈无宇、公孙灶、公孙虿起兵讨伐庆封。庆封率领自己的家丁同景公交战,未能取胜,就逃到鲁国。齐国就这件事责备鲁国。庆封又离开鲁国去吴国,吴王把朱方邑封给了他。楚灵王听说了,就率领诸侯进攻吴国,包围朱方,攻占了它。灵王俘获了庆封,让他背着斧质在诸侯军中遛行示众,并让他喊道:“不要象齐国庆封那样,杀害他的君主,欺凌丧父的新君,强迫大夫盟誓!”然后才杀死了他。黄帝那样尊贵,最后也要死亡,尧舜那样贤圣,最后也要死亡,孟贲那样勇武,最后也要死亡,人本来都要死亡,但象庆封这样的人,受尽凌辱而死,可以说是死而又死了。自己被杀,宗族亲属也不能保全,这是嫉妒别人的缘故。)
庆封(?—前538)春秋时齐国大夫。字子家,又字季。庆克(前574年)之子。
公元前554年,齐侯(齐灵公)娶于鲁,曰颜懿姬,无子。其侄鬲声姬,生光(姜光),以为大子。诸子仲子、戎子,戎子嬖。仲子生牙,属诸戎子。戎子请以为大子,许之。遂东大子光。使高厚傅牙,以为大子,夙沙卫为少傅。
齐侯疾,崔杼微逆光。疾病,而立之。光杀戎子,尸诸朝,非礼也。
夏五月壬辰晦,齐灵公卒。庄公即位,执公子牙于句渎之丘。以夙沙卫易己,卫奔高唐以叛。秋八月,齐崔杼杀高厚于洒蓝而兼其室。
齐庆封围高唐,弗克。冬十一月,齐侯(齐庄公)围之,见卫(夙沙卫)在城上,号之,乃下。问守备焉,以无备告。揖之,乃登。闻师将傅,食高唐人。殖绰、工偻会夜缒纳师,醢卫于军。
公元前548年,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姊也。东郭偃臣崔武子(崔杼)。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崔杼)筮之,遇《困》三之《大过》三。史皆曰:“吉。”示陈文子,文子曰:“夫从风,风陨,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困于石,往不济也。据于蒺藜,所恃伤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无所归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当之矣。”遂取之。庄公通焉,骤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赐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为崔子,其无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间伐晋也,曰:“晋必将报。”欲弑公以说于晋,而不获间。公鞭侍人贾举而又近之,乃为崔子间公。
夏五月,莒为且于之役故,莒子(莒犁比公)朝于齐。甲戌(十六),飨诸北郭。崔子称疾,不视事。乙亥(十七),公问崔子,遂从姜氏。姜入于室,与崔子自侧户出。公拊楹而歌。侍人贾举止众从者,而入闭门。甲兴,公登台而请,弗许;请盟,弗许;请自刃于庙,勿许。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听命。近于公宫,陪臣干掫有淫者,不知二命。”公逾墙。又射之,中股,反队,遂弑之。贾举,州绰、邴师、公孙敖、封具、铎父、襄伊、偻堙皆死。祝佗父祭于高唐,至,复命。不说弁而死于崔氏。申蒯侍渔者,退,谓其宰曰:“尔以帑免,我将死。”其宰曰:“免,是反子之义也。”与之皆死。崔氏杀融蔑于平阴。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卢蒲癸奔晋,王何奔莒。
叔孙宣伯(叔孙侨如)之在齐也,叔孙还纳其女(穆孟姬)于灵公。嬖,生景公。丁丑(十九),崔杼(崔武子)立而相之。庆封(子家)为左相。盟国人于大宫(姜太公庙),曰:“所不与崔、庆者。”晏子(晏婴)仰天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乃歃。辛巳(二十三),公(齐景公)与大夫及莒子(莒犁比公)盟。
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闾丘婴以帷缚其妻而栽之,与申鲜虞乘而出,鲜虞推而下之,曰:“君昏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而知匿其昵,其谁纳之?”行及弇中,将舍。婴曰:“崔、庆其追我!”鲜虞曰:“一与一,谁能惧我?”遂舍,枕辔而寝,食马而食。驾而行,出弇中,谓婴曰:“速驱这!崔、庆之众,不可当也。”遂来奔。
晋侯济自泮,鲁襄公会晋平公、宋平公、卫殇公、郑简公、曹武公、莒犁比公、邾悼公、滕成公、薛伯(?)、杞文公、小邾穆公会于夷仪,伐齐,以报朝歌之役。齐人以庄公说,使隰鉏请成。庆封如师,男女以班。赂晋侯以宗器、乐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帅、三军之大夫、百官之正长、师旅及处守者,皆有赂。晋侯许之。使叔向告于诸侯。公使子服惠伯对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国,君之惠也。寡君闻命矣!”
公元前546年,齐庆封(子家,左相)来聘,其车美。孟孙(仲孙羯,孟孝伯)谓叔孙(穆叔)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鼠》,亦不知也。
公元前546年,宋向戌善于赵文子,又善于令尹子木,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秋七月辛巳,豹(叔孙豹,穆叔)及诸侯之大夫(晋赵武、郑良霄、齐庆封、陈须无(陈文子)、卫石恶(石悼子)、晋荀盈从赵武、邾悼公、楚公子黑肱(子晳)、滕成公)盟于宋。
齐崔杼生成及强而寡。娶东郭姜(棠姜),生明。东郭姜以孤入,曰棠无咎,与东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病,而废之,而立明。成请老于崔,崔子许之。偃与无咎弗予,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成与强怒,将杀之。告庆封曰:“夫子(指崔杼)之身亦子所知也,唯无咎与偃是从,父兄莫得进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庆封曰:“子姑退,吾图之。”告卢蒲弊。卢蒲弊曰:“彼,君之仇也。天或者将弃彼矣。彼实家乱,子何病焉!崔之薄,庆之厚也。”他日又告。庆封曰:“苟利夫子,必去之!难,吾助女。”
九月庚辰(初五),崔成、崔强杀东郭偃、棠无咎于崔氏之朝。崔子(崔杼)怒而出,其众皆逃,求人使驾,不得。使圉人驾,寺人御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余犹可。”遂见庆封。庆封曰:“崔、庆一也。是何敢然?请为子讨之。”使卢蒲弊帅甲以攻崔氏。崔氏堞其宫而守之,弗克。使国人助之,遂灭崔氏,杀成与强,而尽俘其家。其妻缢。弊复命于崔子,且御而归之。至,则无归矣,乃缢。崔明夜辟诸大墓。辛巳(初六),崔明来奔,庆封当国。
公元前545年,夏。齐景公、陈哀公、蔡景公、燕懿公、杞文公、胡子、沈子、白狄朝于晋,宋之盟故也。齐侯将行,庆封曰:“我不与盟,何为于晋?”陈文子(须无)曰:“先事后贿,礼也。小事大,未获事焉,从之如志,礼也。虽不与盟,敢叛晋乎?重丘之盟,未可忘也。子其劝行!”
齐庄封(子家)好田而耆酒,与庆舍(庆封之子,字子之)政。则以其内实迁于卢蒲弊氏,易内而饮酒。数日,国迁朝焉。使诸亡人得贼者,以告而反之,故反卢蒲癸。癸臣子之,有宠,妻之。庆舍之士谓卢蒲癸曰:“男女辨姓。子不辟宗,何也?”曰:“宗不余辟,余独焉辟之?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恶识宗?”癸言王何而反之,二人皆嬖,使执寝戈,而先后之。
公(齐景公)膳,日双鸡。饔人窃更之以鹜。御者知之,则去其肉而以其洎馈。子雅、子尾怒。庆封告卢蒲弊。卢蒲弊曰;“譬之如禽兽,吾寝处之矣。”使析归父告晏平仲(晏婴)。平仲曰:“婴之众不足用也,知无能谋也。言弗敢出,有盟可也。”子家(庆封)曰:“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车。子车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北郭子车)之所能也。”陈文子(须无)谓桓子(无宇)曰:“祸将作矣!吾其何得?”对曰:“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文子曰:“可慎守也已!”
卢蒲癸、王何卜攻庆氏,示子之(庆舍)兆,曰:“或卜攻仇,敢献其兆。”子之(庆舍)曰:“克,见血。”冬十月,庆封田于莱,陈无宇从。丙辰(十七),文子(须无)使召之。请曰:“无宇之母疾病,请归。”庆季卜之,示之兆,曰:“死。”奉龟而泣。乃使归。庆嗣(庆封之族,字子息)闻之,曰:“祸将作矣!谓子家(庆封):“速归!祸作必于尝,归犹可及也。”子家弗听,亦无悛志。子息(庆嗣)曰:“亡矣!幸而获在吴、越。”陈无宇济水而戕舟发梁。卢蒲姜(庆舍之女,卢蒲癸之妻)谓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癸告之。姜曰:“夫子(指庆舍)愎,莫之止,将不出,我请止之。”癸曰:“诺。”十一月乙亥(初七),尝于大公之庙,庆舍莅事。卢蒲姜告之,且止之。弗听,曰:“谁敢者!”遂如公。麻婴为尸,庆圭为上献。卢蒲癸、王何执寝戈。庆氏以其甲环公宫。陈氏、鲍氏之圉人为优。庆氏之马善惊,士皆释甲束马而饮酒,且观优,至于鱼里。栾、高、陈、鲍之徒介庆氏之甲。子尾抽桷击扉三,卢蒲癸自后刺子之(庆舍),王何以戈击之,解其左肩。犹援庙桷,动于甍,以俎壶投,杀人而后死。遂杀庆绳、麻婴。公惧,鲍国曰:“群臣为君故也。”陈须无以公归,税服而如内宫。
庆封归,遇告乱者,丁亥(十九),伐西门,弗克。还伐北门,克之。入,伐内宫,弗克。反,陈于岳,请战,弗许。遂来奔。献车于季武子(季孙宿),美泽可以鉴。展庄叔见之,曰:“车甚泽,人必瘁,宜其亡也。”叔孙穆子(叔孙豹)食庆封,庆封汜祭。穆子不说,使工为之诵《茅鸱》,亦不知。既而齐人来让,奔吴。吴句余(馀祭)予之朱方,聚其族焉而居之,富于其旧。子服惠伯(子服椒)谓叔孙(叔孙穆子,叔孙豹)曰:“天殆富淫人,庆封又富矣。”穆子曰:“善人富谓之赏,淫人富谓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将聚而歼旃?”
公元前538年,秋七月,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吴,执齐庆封,杀之。
《韩非子·内储说上七术第三十》:“叔孙相鲁,贵而主断。其所爱者曰竖牛,亦擅用叔孙之令。叔孙有子曰壬,竖牛妒而欲杀之,因与壬游于鲁君所。鲁君赐之玉环,壬拜受之而不敢佩,使竖牛请之叔孙。竖牛欺之曰:“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佩之。”壬因佩之。竖牛因谓叔孙:“何不见壬于君乎?“叔孙曰:“孺子何足见也。”竖牛曰:“壬固已数见于君矣。君赐之玉环,壬已佩之矣。”叔孙召壬见之,而果佩之,叔孙怒而杀壬。壬兄曰丙,竖牛又妒而欲杀之。叔孙为丙铸钟,钟成,丙不敢击,使竖牛请之叔孙。竖牛不为请,又欺之曰:“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击之。”丙因击之。叔孙闻之曰:“丙不请而擅击钟。”怒而逐之。丙出走齐,居一年,竖牛为谢叔孙,叔孙使竖牛召之,又不召而报之曰:“吾已召之矣,丙怒甚,不肯来。”叔孙大怒,使人杀之。二子已死,叔孙有病,竖牛因独养之而去左右,不内人,曰:“叔孙不欲闻人声。”因不食而饿杀。叔孙已死,竖牛因不发丧也,徙其府库重宝空之而奔齐。夫听所信之言而子父为人僇,此不参之患也。”
(叔孙豹做鲁相,地位尊贵而专权独断。他所宠爱的是竖牛,也独揽了叔孙豹的号令。叔孙豹有个儿子叫仲壬,竖牛嫉妒他,并想杀了他,因而和仲壬—起到鲁君住处去游玩。鲁君赐给仲壬玉环,仲壬接受了,但不敢佩带,就让竖牛向叔孙豹请示。竖牛骗他说:“我已替你请示过叔孙了。他叫你佩带玉环。”仲壬就佩带了。竖牛趁机对叔孙豹说“为什么不带仲壬去见见君主呢?”叔孙豹说:“小孩子哪能见君主。”竖牛说:“仲壬本来就多次见过君主了。君主赐给他玉环,他已佩带上了。”叔孙豹就召见仲壬,仲壬果然佩带着玉环,叔孙豹忿怒地杀了他。仲壬的哥哥叫孟丙,竖牛又嫉妒他而想杀死他。叔孙给孟丙铸了口钟,钟铸成后,孟丙不敢擅自敲钟,让竖牛向叔孙请示。竖牛不帮他请示,又骗他说;“我已帮你请示过了,他让你敲钟。”孟丙就敲了钟。叔孙豹听见钟声后说;“孟丙不请示就擅自敲钟。”就忿怒地把他赶走了。孟丙出逃到了齐国。一年后,竖牛假装替孟丙向叔孙豹谢罪,叔孙豹就让竖牛召回孟丙,竖牛再次没去召人,却报告叔孙豹说:“我已召过他了,孟丙很恼怒,不肯来。”叔孙十分愤怒,派人杀了孟丙。两个儿子已死,叔孙豹患病,竖牛就独自侍养他,把近侍们支开,不让人进入,说:“叔孙不想听见人声。”竖牛不给叔孙豹东西吃,活活把他饿死了。叔孙豹已死,而竖牛并不发讣告,把叔孙豹财库里的贵重珍宝搬迁一空,然后逃往齐国。听了自己所偏信的人的话,结果父子都被人杀了,这就是不加验证的祸患。)
叔孙豹(?—前537年):姬姓,叔孙氏,名豹,谥号曰“穆”,故史称叔孙穆子(亦称叔孙穆叔),叔孙氏第5代宗主,叔孙得臣的儿子,叔孙虺和叔孙侨如的弟弟,春秋时鲁国大夫。
公元前575年,甲午晦,晋侯(晋厉公)及楚子(楚共王)、郑伯(郑成公)战于鄢陵。战之日,齐国佐(国武子)、高无咎至于师。卫侯(卫献公)出于卫,公(鲁成公姬黑肱)出于坏隤。宣伯(叔孙侨如)通于穆姜(鲁成公生母),欲去季(季文子,即季孙行父)、孟(孟献子,即仲孙蔑),而取其室。将行,穆姜送公,而使逐二子。公以晋难告,曰:“请反而听命。”姜怒,公子偃、公子鉏趋过,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公待于坏隤,申宫儆备,设守而后行,是以后。使孟献子守于公宫。
秋,会于沙随(河南省商丘市宁陵县北),谋伐郑也。宣伯(叔孙侨如)使告郤犨曰:“鲁侯待于坏隤以待胜者。”郤犨将新军,且为公族大夫,以主东诸侯。取货于宣伯而诉公于晋侯,晋侯不见公。
七月,公(鲁成公姬黑肱)会尹武公及诸侯伐郑。将行,姜又命公如初。公又申守而行。诸侯之师次于郑西。我师次于督扬,不敢过郑。子叔声伯使叔孙豹(叔孙穆子)请逆于晋师。为食于郑郊。师逆以至。声伯四日不食以待之,食使者而后食。
九月,晋人执季文子于苕丘。公还,待于郓。使子叔声伯请季孙(季文子)于晋,郤犨曰:“苟去仲孙蔑(孟献子)而止季孙行父,吾与子国,亲于公室。”对曰:“侨如之情,子必闻之矣。若去蔑与行父,是大弃鲁国而罪寡君也。若犹不弃,而惠徼周公之福,使寡君得事晋君。则夫二人者,鲁国社稷之臣也。若朝亡之,鲁必夕亡。以鲁之密迩仇雠(指齐、楚等),亡而为仇,治之何及?”郤犨曰:“吾为子请邑。”对曰:“婴齐,鲁之常隶也,敢介大国以求厚焉!承寡君之命以请,若得所请,吾子之赐多矣。又何求?”范文子(士燮)谓栾武子(栾书)曰:“季孙于鲁,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马不食粟,可不谓忠乎?信谗慝而弃忠良,若诸侯何?子叔婴齐奉君命无私,谋国家不贰,图其身不忘其君。若虚其请,是弃善人也。子其图之!”乃许鲁平,赦季孙。
冬十月(乙亥十二),出叔孙侨如(宣伯)而盟之,侨如奔齐。
十二月(乙丑初三),季孙及郤犨盟于扈。归,(乙酉二十三)刺公子偃,召叔孙豹于齐而立之。
齐声孟子通侨如,使立于高、国之间。侨如曰:“不可以再罪。”奔卫,亦间于卿。
公元前571年,穆叔(叔孙豹)聘于宋,通嗣君也。
公元前570年,晋为郑服故,且欲修吴好,将合诸侯。六月,鲁襄公会单顷公、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郑僖公、莒犁比公、邾宣公、齐世子光。己未(二十三),同盟于鸡泽。陈侯使袁侨如会。晋侯(晋悼公)使荀会逆吴子(寿梦)于淮上,吴子不至。戊寅,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陈请服也。
公元前569年,穆叔(叔孙豹)如晋,报知武子(荀罃)之聘也,晋侯(晋悼公)享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鸣》之三,三拜。韩献子使行人子员问之,曰:“子以君命,辱于敝邑。先君之礼,藉之以乐,以辱吾子。吾子舍其大,而重拜其细,敢问何礼也?”对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弗敢与闻。《文王》,两君相见之乐也,使臣不敢及。《鹿鸣》,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四牡》,君所以劳使臣也,敢不重拜?《皇皇者华》,君教使臣曰:'必咨于周。’臣闻之:'访问于善为咨,咨亲为询,咨礼为度,咨事为诹,咨难为谋。’臣获五善,敢不重拜?”
公元前568年,夏,穆叔(叔孙豹)觌鄫大子于晋,以成属鄫。书曰:“叔孙豹、鄫大子巫如晋。”言比诸鲁大夫也。九月丙午(二十三),鲁襄公会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郑僖公、曹成公、莒犁比公、邾宣公、滕成公、薛献公、齐世子光、吴人、鄫人盟于戚,会吴,且命戍陈也。穆叔(叔孙豹)认以属鄫为不利,使鄫大夫听命于会。
公元前567年,冬,穆叔(叔孙豹)如邾,聘,且修平。
公元前566卫孙文子(孙林父)来聘,且拜武子(季武子,季孙宿)之言,而寻孙桓子(孙良夫,孙文子之父)之盟。公(鲁襄公)登亦登。叔孙穆子(叔孙豹)相,趋进曰:“诸侯之会,寡君未尝后卫君。今吾子不后寡君,寡君未知所过。吾子其少安!”孙子无辞,亦无悛容。穆叔曰:“孙子必亡。为臣而君,过而不悛,亡之本也。《诗》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谓从者也。衡而委蛇必折。”
公元前562年,春,季武子(季孙宿)将作三军,告叔孙穆子(叔孙豹)曰:“请为三军,各征其军。”穆子曰:“政将及子,子必不能。”武子固请之,穆子曰:“然则盟诸?”乃盟诸僖闳,诅诸五父之衢。正月,作三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三子各毁其乘。李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无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半为臣,若子若弟。叔孙氏使尽为臣,不然,不舍。
公元前559年,夏四月,叔孙豹(叔孙穆子)会晋荀偃(中行偃,中军将)、齐人(崔杼)、宋人(华阅及仲江)、卫北宫括(子结,北宫懿子)、郑公孙虿(子蟜)、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以报栎之役也。晋侯待于竟,使六卿帅诸侯之师以进。及泾,不济。叔向(叔肸,羊舌肸)见叔孙穆子(叔孙豹)。穆子赋《匏有苦叶》。叔向退而具舟,鲁人、莒人先济。郑子蟜(公孙虿)见卫北宫懿子(北宫括)曰:“与人而不固,取恶莫甚焉!若社稷何?”懿子说。二子见诸侯之师而劝之济,济泾而次。秦人毒泾上流,师人多死。郑司马子蟜(公孙虿)帅郑师以进,师皆从之,至于棫林,不获成焉。荀偃(中行偃,中军将)令曰:“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栾黡(栾桓子,下军将)曰:“晋国之命,未是有也。余马首欲东。”乃归。下军从之。左史谓魏庄子(魏绛,下军佐)曰:“不待中行伯(荀偃,中军将)乎?”庄子曰:“夫子(指荀偃)命从帅。栾伯(栾黡),吾帅也,吾将从之。从帅,所以待夫子也。”伯游(荀偃)曰:“吾令实过,悔之何及,多遗秦禽。”乃命大还。晋人谓之迁延之役。
公元前558年,夏,齐侯(齐灵公)围成,贰于晋故也。于是乎城成郛。季孙宿(季武子)、叔孙豹(叔孙穆子)帅师城成郛。
公元前557年,冬,穆叔(叔孙豹)如晋聘,且言齐故。晋人曰:“以寡君之未禘祀,与民之未息。不然,不敢忘。”穆叔曰:“以齐人之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是以大请!敝邑之急,朝不及夕,引领西望曰:'庶几乎!’比执事之间,恐无及也!”见中行献子(荀偃,中军将),赋《圻父》。献子曰:“偃知罪矣!敢不从执事以同恤社稷,而使鲁及此。”见范宣子,赋《鸿雁》之卒章。宣子曰:“匄在此,敢使鲁无鸠乎?”
公元前554年,齐及晋平,盟于大隧。故穆叔(叔孙豹)会范宣子(士匄)于柯。穆叔见叔向(羊舌肸,太傅),赋《载驰》之四章。叔向曰:“肸敢不承命。”穆叔曰:“齐犹未也,不可以不惧。”乃城武城。
公元前550年,四月,栾盈帅曲沃之甲,因魏献子(魏舒),以昼入绛。初,栾盈佐魏庄子(魏绛)于下军,献子(魏舒)私焉,故因之。赵氏以原、屏之难怨栾氏,韩、赵方睦。中行氏(中行穆子荀吴)以伐秦之役(-559年)怨栾氏,而固与范氏和亲。知悼子(荀盈,16岁)少,而听于中行氏。程郑嬖于公。唯魏氏及七舆大夫与之。栾鲂伤。栾盈奔曲沃,晋人围之。
齐侯遂伐晋,取朝歌,为二队,入孟门,登大行,张武军于荧庭,戍郫邵,封少水,以报平阴之役,乃还。赵胜帅东阳之师以追之,获晏牦。八月,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礼也。
公元前549年,春,穆叔(叔孙豹)如晋。范宣子(士匄,中军将)逆之,问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谓也?”穆叔未对。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晋主夏盟为范氏,其是之谓乎?”穆叔曰:“以豹所闻,此之谓世禄,非不朽也。鲁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没,其言立。其是之谓乎!豹闻之,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绝祀,无国无之,禄之大者,不可谓不朽。”
齐人城郏。穆叔(叔孙豹)如周聘,且贺城。王(周灵王)嘉其有礼也,赐之大路。
公元前548年,赵文子(赵武)为政(接替士匄,士匄已去世),令薄诸侯之币而重其礼。穆叔(叔孙豹)见之,谓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齐崔、庆新得政,将求善于诸侯。武也知楚令尹。若敬行其礼,道之以文辞,以靖诸侯,兵可以弭。”
公元前546年,夏,叔孙豹(穆叔)会晋赵武(赵文子,中军将)、楚屈建(子木,令尹)、蔡公孙归生(声子)、卫石恶(石悼子)、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
公元前545年,公膳,日双鸡。饔人窃更之以鹜。御者知之,则去其肉而以其洎馈。子雅、子尾怒。庆封告卢蒲弊。卢蒲弊曰;“譬之如禽兽,吾寝处之矣。”使析归父告晏平仲(晏婴)。平仲曰:“婴之众不足用也,知无能谋也。言弗敢出,有盟可也。”子家(庆封)曰:“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车。子车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北郭子车)之所能也。”陈文子(须无)谓桓子(无宇)曰:“祸将作矣!吾其何得?”对曰:“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文子曰:“可慎守也已!”
卢蒲癸、王何卜攻庆氏,示子之(庆舍)兆,曰:“或卜攻仇,敢献其兆。”子之(庆舍)曰:“克,见血。”冬十月,庆封田于莱,陈无宇从。丙辰(十七),文子(须无)使召之。请曰:“无宇之母疾病,请归。”庆季卜之,示之兆,曰:“死。”奉龟而泣。乃使归。庆嗣(庆封之族,字子息)闻之,曰:“祸将作矣!谓子家(庆封):“速归!祸作必于尝,归犹可及也。”子家弗听,亦无悛志。子息(庆嗣)曰:“亡矣!幸而获在吴、越。”陈无宇济水而戕舟发梁。卢蒲姜(庆舍之女,卢蒲癸之妻)谓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癸告之。姜曰:“夫子(指庆舍)愎,莫之止,将不出,我请止之。”癸曰:“诺。”十一月乙亥(初七),尝于大公之庙,庆舍莅事。卢蒲姜告之,且止之。弗听,曰:“谁敢者!”遂如公。麻婴为尸,庆圭为上献。卢蒲癸、王何执寝戈。庆氏以其甲环公宫。陈氏、鲍氏之圉人为优。庆氏之马善惊,士皆释甲束马而饮酒,且观优,至于鱼里。栾、高、陈、鲍之徒介庆氏之甲。子尾抽桷击扉三,卢蒲癸自后刺子之(庆舍),王何以戈击之,解其左肩。犹援庙桷,动于甍,以俎壶投,杀人而后死。遂杀庆绳、麻婴。公惧,鲍国曰:“群臣为君故也。”陈须无以公归,税服而如内宫。
庆封归,遇告乱者,丁亥(十九),伐西门,弗克。还伐北门,克之。入,伐内宫,弗克。反,陈于岳,请战,弗许。遂来奔。献车于季武子(季孙宿),美泽可以鉴。展庄叔见之,曰:“车甚泽,人必瘁,宜其亡也。”叔孙穆子(叔孙豹)食庆封,庆封汜祭。穆子不说,使工为之诵《茅鸱》,亦不知。既而齐人来让,奔吴。吴句余(馀祭)予之朱方,聚其族焉而居之,富于其旧。子服惠伯(子服椒)谓叔孙(叔孙穆子,叔孙豹)曰:“天殆富淫人,庆封又富矣。”穆子曰:“善人富谓之赏,淫人富谓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将聚而歼旃?”
为宋之盟故,鲁襄公及宋平公、陈哀公、郑简公、许悼公如楚。公过郑,郑伯不在。伯有(良霄)廷劳于黄崖,不敬。穆叔(叔孙豹)曰:“伯有无戾于郑,郑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弃之,何以承守?郑人不讨,必受其辜,济泽之阿,行潦之苹藻,置诸宗室,季兰尸之,敬也。敬可弃乎?”及汉,楚康王卒。公欲反,叔仲昭伯(叔仲带)曰:“我楚国之为,岂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子服椒)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从迩。饥寒之不恤,谁遑其后?不如姑归也。”叔孙穆子(叔孙豹)曰:“叔仲子专之矣,子服子始学者也。”荣成伯曰:“远图者,忠也。”公遂行。宋向戌曰:“我一人之为,非为楚也。饥寒之不恤,谁能恤楚?姑归而息民,待其立君而为之备。”宋公遂反。
公元前544年,王正月,公(鲁襄公姬午)在楚,释不朝正于庙也。楚人使公亲襚,公患之。穆叔(叔孙豹)曰:“祓殡而襚,则布币也。”乃使巫以桃列先祓殡。楚人弗禁,既而悔之。
吴公子札(延陵季子,季札)来聘,见叔孙穆子(叔孙豹),说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
公元前543年,王正月,楚子使薳罢(子荡)来聘,通嗣君也。穆叔(叔孙豹)问:“王子之为政何如?”对曰:“吾侪小人,食而听事,犹惧不给命而不免于戾,焉与知政?”固问焉,不告。穆叔告大夫曰:“楚令尹将有大事,子荡将与焉,助之匿其情矣。”
为宋灾故,诸侯之大夫会,以谋归宋财。冬十月,叔孙豹(穆叔)会晋赵武(赵文子)、齐公孙虿(子尾)、宋向戌(合左师)、卫北宫佗(北宫文子,北宫括之子)、郑罕虎(子皮)及小邾之大夫,会于澶渊。既而无归于宋,故不书其人。
公元前542年,王正月,穆叔(叔孙豹)至自会(澶渊之会),见孟孝伯(仲孙羯),语之曰:“赵孟(赵文子赵武)将死矣。其语偷,不似民主。且年未盈五十,而谆谆焉如八九十者,弗能久矣。若赵孟死,为政者其韩子(韩宣子韩起)乎!吾子盍与季孙(季武子季孙宿)言之,可以树善,君子也。晋君将失政矣,若不树焉,使早备鲁,既而政在大夫,韩子懦弱,大夫多贪,求欲无厌,齐、楚未足与也,鲁其惧哉!”孝伯曰:“人生几何?谁能无偷?朝不及夕,将安用树?”穆叔出而告人曰:“孟孙将死矣。吾语诸赵孟之偷也,而又甚焉。”又与季孙语晋故,季孙不从。
公(鲁襄公姬午)作楚宫。穆叔曰:“《大誓》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君欲楚也夫!故作其宫。若不复适楚,必死是宫也。”六月辛巳(二十八),公薨于楚宫。叔仲带(叔仲昭伯)窃其拱璧,以与御人,纳诸其怀而从取之,由是得罪。
立胡女敬归之子子野,次于季氏。秋九月癸巳,卒(十一),毁也。立敬归之娣齐归之子公子裯(姬裯,昭公),穆叔(叔孙豹)不欲,曰:“大子死,有母弟则立之,无则长立。年钧择贤,义钧则卜,古之道也。非适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丧而不哀,在戚而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为患。若果立之,必为季氏忧。”武子(季武子,季孙宿)不听,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衰衽如故衰。于是昭公十九年矣,犹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终也。
公元前541年,叔孙豹(穆叔)会晋赵武(赵文子)、楚公子围、齐国弱(国景子)、宋向戌(左师)、卫齐恶、陈公子招、蔡公孙归生(声子,子家)、郑罕虎(子皮)、许人、曹人于虢,寻宋之盟也。退会,子羽(公孙挥)谓子皮(罕虎)曰:“叔孙(叔孙穆子叔孙豹)绞而婉,宋左师(向戌)简而礼,乐王鲋(乐桓子)字而敬,子与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齐、卫、陈大夫其不免乎?国子(国弱)代人忧,子招乐忧,齐子虽忧弗害。夫弗及而忧,与可优而乐,与忧而弗害,皆取忧之道也,忧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三大夫兆忧,能无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谓矣。”
季武子(季孙宿)伐莒,取郓,莒人告于会。楚告于晋曰:“寻盟未退,而鲁伐莒,渎齐盟,请戮其使。”乐桓子(乐王鲋)相赵文子(赵武),欲求货于叔孙(叔孙豹,穆叔)而为之请,使请带焉,弗与。梁其跁(亦书梁其踁)曰:“货以藩身,子何爱焉?”叔孙曰:“诸侯之会,卫社稷也。我以货免,鲁必受师。是祸之也,何卫之为?人之有墙,以蔽恶也。墙之隙坏,谁之咎也?卫而恶之,吾又甚焉。虽怨季孙,鲁国何罪?叔出季处,有自来矣,吾又谁怨?然鲋也贿,弗与,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与之,曰:“带其褊矣。”赵孟(赵武)闻之,曰:“临患不忘国,忠也。思难不越官,信也;图国忘死,贞也;谋主三者,义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请诸楚曰:“鲁虽有罪,其执事(指叔孙豹)不辟难,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劝左右可也。若子之群吏处不辟污,出不逃难,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污而不治,难而不守,所由来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其能,其谁从之?鲁叔孙豹可谓能矣,请免之以靖能者。子会而赦有罪,又赏其贤,诸侯其谁不欣焉望楚而归之,视远如迩?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之令也,引其封疆,而树之官。举之表旗,而著之制令。过则有刑,犹不可壹。于是乎虞有三苗,夏有观、扈,商有姺、邳,周有徐、奄。自无令王,诸侯逐进,狎主齐盟,其又可壹乎?恤大舍小,足以为盟主,又焉用之?封疆之削,何国蔑有?主齐盟者,谁能辩焉?吴、濮有衅,楚之执事岂其顾盟?莒之疆事,楚勿与知,诸侯无烦,不亦可乎?莒、鲁争郓,为日久矣,苟无大害于其社稷,可无亢也。去烦宥善(叔孙豹),莫不竞劝。子其图之!”固请诸楚,楚人许之,乃免叔孙。
夏四月,赵孟(赵文子,赵武)、叔孙豹(穆叔)、曹大夫入于郑,郑伯(郑简公)兼享之。子皮(罕虎)戒赵孟,礼终,赵孟赋《瓠叶》。子皮(罕虎)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赵孟欲一献,子其从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献之笾豆于幕下。赵孟辞,私于子产曰:“武请于冢宰矣。”乃用一献。赵孟为客,礼终乃宴。穆叔赋《鹊巢》。赵孟曰:“武不堪也。”又赋《采蘩》,曰:“小国为蘩,大国省穑而用之,其何实非命?”子皮赋《野有死麇》之卒章。赵孟赋《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龙也可使无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兴,拜,举兕爵,曰:“小国赖子,知免于戾矣。”饮酒乐。赵孟出,曰:“吾不复此矣。”
公元前539年,小邾穆公来朝。季武子(季孙宿)欲卑之,穆叔(叔孙豹)曰:“不可。曹、滕、二邾,实不忘我好,敬以逆之,犹惧其贰。又卑一睦,焉逆群好也?其如旧而加敬焉!《志》曰:'能敬无灾。’又曰:'敬逆来者,天所福也。’”季孙从之。
公元前538年,冬十有二月乙卯(二十八),叔孙豹(穆叔)卒。
叔孙豹并没有留下系统的社会思想,但他的“三不朽”之说(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却代表了这一时期社会思想的时代精神,并对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叔孙豹三不朽之说,同时也表现出中国人的一种人生观和社会价值观,即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对社会、对他人做出有益的事业,这样一个人的自然生命可以死而朽,但他所建立的德、功、言则可以永垂不朽。支撑叔孙豹的三不朽之说的观念是认为一个人不应一味地为其自身而活着,而应为社会大群体着想,对他人、对社会群体有善意、有责任感,其道德、功业、言论才具有社会价值,才能由不为后人所忘却而得以“不朽”。“三不朽”是中国人传统的人生信仰,被中国历史上的精英和众多有学识的人所信奉。
叔孙豹的人生三不朽之说,完全摆脱了“天”或“天命”对人生价值的影响,同时也表明,至晚到春秋时期.中国社会思想的社会本位和伦理本位之特色已经形成。叔孙豹三不朽之说,体现出一种人文历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