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励志:盲人金伟自学自创精准脉学之路(上)

刘观涛按:

对于学习中医,有些同学给我发来消息,比如,赵cr:刘老师,您好,我是一个零起点的学生,以前在大学学习的中药专业。请问通过微信平台以及读书能否学会诊脉这个技术性的活?感觉这个不跟着老师实践是否不行啊?”还有一些读者来信,说自己工作太忙、年龄过大,学习中医的时间精力不一定能跟得上。我今天就推荐一篇我认为最励志的文章。这篇文章的作者,是《我的脉学探索——85%的脉诊准确率是怎样炼成的?》(中国中医药出版社)作者金伟先生(本微信照片即金伟老师)。

我曾经亲自到金伟先生家里做客,当时陪同的还有后来写作《辩证脉学:从指下难明到脉证相应》(中国中医药出版社)的作者、山东中医药大学齐向华教授。我们把金伟先生写作的脉学三部曲:《脉诊新法》《金氏实用脉学》《金氏脉学》进行了精编,就成为目前这本影响脉学界读者的《我的脉学探索——85%的脉诊准确率是怎样炼成的?》

看了金伟老师,一位盲人的学医故事,你还有什么借口说自己学不好中医呢?

盲人金伟自学自创精准脉学之路(上)

             金伟  撰文

金伟先生简介

金伟,男,汉族, 1950 年生于山东淄博, 9 岁时因病导致双目失明,又在青岛盲校学习按摩技术。 1973 年在黑龙江省伊春市乌敏河医院参加工作,开始从事中医临床工作。1995 年调山东省特殊教育中专学校任教,职称先后为医学高级讲师、研究员,讲授过的课程主要有《生理学》、《病理学》、《解剖学》、《中医诊断》、《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解剖学》等。自 1998 年至今专职从事脉学研究。

  金伟先生经过多年的研究和实践,创立了独特的“ 金氏脉学 ”理论,总结归纳出 198 种病理脉形,应用这些脉形对人体九大系统常见疾病进行了近 20 万人次的诊断,诊断准确率在 85% 以上,基本实现了脉和病的统一。

作为一种新的脉学理论,诞生及其发展是一个痛苦且快乐的嬗变过程,略有不同的只是我是一个盲人,其中百感交集的苦乐更是不为常人所知的。

成为一名医家是我自幼的梦想,这来自于我对外祖父的景仰。小时候,老人家是乡村里有名的老中医,远近的乡亲们有个大病小灾的都要来找他。外祖父诊病的情景深深地刻印在我幼小的心里,至今仍历历在目:老人家总是微闭双目,沉稳自若地伸出手搭在患者的手腕上,顷刻间,用浓重的方言把病情解说一番,几副汤药开出,几天后,病人就会前来道谢,乡下的汉子媳妇们不会什么溢美之辞,拎几个馒头、鸡蛋,略坐坐就走。虽然那时都很穷困,老人家仍然坚决地拒绝这份谢意,行医为人图的不是礼,只是为了尽那份力。孩提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好吃的物品随着千恩万谢的病人离去,却也知道医生就应该如此。那时的熏陶,至今我不敢忘怀。

那时我常常缠着外祖父问这问哪,问得最多的还是为什么手指一搭就知道患者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一些草根、树皮就能治好病。

正是在这样的启蒙下,我对中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以天真稚嫩的心灵保证,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像外祖父一样的医者。

这一童稚的梦想左右了我的生活,决定了我的一生。现在,我得以欣慰的是,我没有辜负外祖父对我的期望,尽管在9岁时的一场大病差点毁掉我的梦想,我失明了。突然失去光明的感受是锥心透骨的,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痛苦无以言表。所幸我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这样一个社会中,善良和温情如此博大,足以消弭一切使人颓丧的苦痛,我终于扬起了生活的风帆。只是,中医诊病讲的是望、闻、问、切,我已经失去了“望诊”的能力,还能成为一名医者吗?

我怀着这样的困惑踏上了艰难的求学之路。不得不承认,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些缺少同情心的人:一个贫苦农家的瞎孩子还想上学,真是滑稽。这样的议论或者说是规劝伴随着我苦涩的求学历程。我是一个倔强的人,现在我对他们满怀感激,他们的劝诫从另一方面坚定了我从医的志向,不能望诊,就不能成为医生吗?我暗下决心,生活是我自己的,路要我自己来走,只要确定了目标,把握住每一步,一定可以成全梦想的。从那时起,我开始考虑怎样通过强化脉诊的方式弥补不能望诊的缺憾。

小学、初中、高中、医学中专,我做到了,比那个年代的许多人做的还要好,我可以成为一名医生了。人是需要感恩的。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我的心一直是温暖的,家人、师长、朋友、甚至是陌生人,他们的关怀和鼓励支撑着我,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感激他们了。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援边疆建设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说起来,我是盲人,是可以不去的,家人这样告诉我。我坚持要走,这个社会给予我如此之多,我应该尽我的力量去回报;尽管我是盲人,但我不愿因此就要被照顾,我是要强的,健全人可以做的,我也一定要做到;古人“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浪漫情怀对我有极大的诱惑,我是命中注定要成为一名医生的,这种经风雨、见世面的经历对我的未来会产生重大的影响。

我到了东北。

我现在常常庆幸自己迈出了这一步。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帝眷顾了不向命运低头的盲青年。东北之行是我一生的转折点,在那里,东北人的粗犷、豪放改变了我的性格,东北严酷的寒冬磨练了我的意志,我结交了许多的朋友,至今我离开那里已经近三十年了,我怀念他们,他们也怀念着我。我诊治了大量的病人,正是这些积累使我初踏脉诊王国的殿堂,并导致了“金氏脉学”的萌芽。

学医、行医贯穿着我生活中的一切。我借住在别人的家里,尽管医术不高,但我的认真还是吸引了不少患者,生活大致可以维持。生活条件怎样,我并不在意,我的心思始终萦绕在那个困扰我的问题上:怎样强化脉诊,提高医术?

众所周知,中医脉学是中华民族对世界文明发展的伟大贡献,在漫长的历史中,为解除患者的病痛起到了不可湮没的积极作用,这一切,每一个炎黄子孙都不该也不会忘记。但是,任何一种事物,尤其是一种经验理论,经历了悠久的历史后,若没有极大的发展和光大,必然就要衰退式微,因为历史在发展,人类在进步,文明在昌盛,不变应万变必将被历史抛弃。当然,1973年的我,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对这一切是不可能认识到,也是不敢想象的。那时,我只是一个不名一文的年轻人,而且是一个刚刚离开校门的盲学生,有一点中医基础,中医的博大精深使我敬慕不已,但我立志成为一名有名的医家,这个初衷至今未变。

从那时起,我开始致力于脉诊的研究,只不过当时的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提高医术,能生活下去,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在中医脉诊的原则之内,直到有一次我在一份资料中看到了血流动力学的简单介绍。血流动力学是研究心脏、血管和血液循环的动力学特性的科学,认为脉搏搏动是心脏不停地收缩舒张产生的机械波沿血管的传递,若机体发生病理改变会影响心血管系统,导致心脏的功能或血液质量或血管状态发生变化,脉搏搏动亦随之发生相应的改变。这揭示了脉搏搏动的物理本质,也恰恰是作为经验理论的中医脉学所欠缺的。尽管这个原理现在尽人皆知,在当时对我却不啻是黑暗中的一缕曙光。如果脉诊按照这个思路研究下去的话,传统脉学中的不少“瓶颈”大概可以迎刃而解。血流动力学现在是金氏脉学的基础理论之一,但在当时我并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只是觉察到血流动力学提出了对脉搏的新看法,如果从这个角度探讨脉诊,是否能有突破呢?

我如饥似渴地学习、钻研、请教他人。有时出去寻师求教回来的很晚,房东一家已经安睡了。我不能也不忍心惊扰他们的好梦,只有在门外苦等黎明。东北的深夜零下40多度,寒冷使我颤抖,我不停地来回走动,借运动产生的微弱热量坚持,再坚持……

东北某医科大学有一个医学造诣颇深的张教授。慕名之后,我多方探查了解到张教授的住址。我生活的地方距离这所大学有900多里路,70年代的经济很不发达,大家都比较贫困,我更难以凑齐车票钱,不得不费尽周折赶到那里。一个不自量力的盲青年竟然拜访大学教授,张教授果然没让我进门。我当时虽十分沮丧,但没有放弃,也没有失去信心,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从此,我成了张教授家门外的常客。

两个多月后的一个清晨,雪花飘飘,到处银装素裹,好一派北国风光。我披着一身雪花静立在张教授家的门口,倾听雪花轻落的天籁之音。

当张教授的老伴打开门时,我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的诚意和执着打动了张教授,我第一次进了门。张教授是个理智的人,同意我进门只是被诚意感动,但是一个只有高中文化的盲青年要让这样一位硕士生导师接受为学生,毕竟不是简单的事情。张教授没说什么,只是出了几道心血管方面的难题考我。机遇偏爱了有准备的人,平日的学习和钻研帮助了我,我顺利地做出了回答。我当时掌握的医学知识超出了张教授的估计,这出乎了他的意料。可是,考察并未结束,张教授暂时同意我留下。接下来的三天是我的精神和肉体倍感痛苦的三天。在70年代的东北,并没有现在的暖气房,寒冬季节,没有炉子的房间也使人难以常呆。可就是如此,我依然按照张教授的要求,在他家的后阳台摸索了三天的盲文书。后阳台虽然封闭了起来,但尖利的寒风还是从边边角角灌入,温度大概在零下10多度,我不停地搓着手,酷寒使我难以摸读盲文书,因为零度以下,靠手指的触觉读书已经不现实了。肉体的痛苦能够坚持,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张教授如此做?是忌讳我这个盲人在他家会带来不便?是想通过这种难以忍受的寒冷令我知难而退?我心中忐忑,也正是这种焦虑的心情使我淡忘了寒冷。

三天过去了,我进入了温暖的房间。迎接我的是什么命运呢?

张教授告诉了我答案。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我的一生中命运之神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我的学识和毅力使张教授颔首,他收下了我这个学生。他知道,我是一个真正想探索医学的人,尽管是个盲人。

后来,闲谈中张教授说明了要我在后阳台的原因。只有不畏困苦的人才能成为成功的人,毅力和执着是人最可宝贵的。

如果说到东北是我一生的第一个转折点的话,那么,认识张教授并承他指点是我的第二个转折点。这两个转折点改变了我今生的道路,尤其是第二个转折点,使我走上了今天这条迈向脉学殿堂的大道。当然这些当时我是意识不到的。在张教授那里我丰富了自己的医学知识,更重要的是张教授向我传授了当时刚刚兴起的“血液流变学”的内容,这使我陷入沉思,并重新审视自己研究脉学的方向和方法。若结合血流动力学和血液流变学来研究脉搏会怎样呢?我不知道,但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会有一个灿烂的明天。

张教授是那个年代的高级知识分子,善良、真诚、不保守、爱护人才。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没有张教授的帮助,金氏脉学理论的建立会推迟多年。血液流变学如今是耳熟能详的学科了,在当时却鲜为人知。金氏脉学的基础理论是血液流变学和血流动力学。血流动力学探讨心脏、血液及血管的动力学性质和状态,而血液流变学研究的是血液及其组成成份在其循环管道内的流动性、变形性、聚集性、粘弹性的变化对机体健康状态的影响。血液在全身流动,血液和机体整个生理活动有密切关系,全身各组织、器官疾病的病理过程必然会改变血液的生化、物理状态,而这就会在血液的流变性质上有所反映,致使脉搏波发生变化。

正常人体内的血液粘度是相对恒定的。人体患病时,各种影响血液粘度的因素如血细胞、血浆或血清、血管及物理化学因素等必然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化,从而影响局部的血液与组织之间的物质交换,影响血液流阻、流量和流速,导致血液粘度改变。局部的血液粘滞性改变定然影响全血的粘度,导致所谓“血液粘滞异常综合征”。血液粘滞异常,致使血液的流速、流量、流阻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导致脉搏波携带的信息发生变异。如果能够在脉搏上体察到心血管系统的动力学性状和流变学性状的变化规律,不就可以准确地判断机体的生理病理状态了吗?

我从此确定了我的脉学研究目标。

使我终生的难忘的是,张教授患脑溢血临终之际,托付老伴把记录他家几代人临床诊治经验的一个本子交给我,而没有传给他的亲生女儿。不幸的是,这本寄托着张教授厚重期望的本子被别人骗走了。上天是厚待我的。当我得知被骗后,那种焦心的痛苦和失落是怎样承受过来的,至今我也不清楚。后来,我省悟了。如果我没有失去那个本子,可能我已经就此沉寂,因为那时谋生是第一位的,而张教授的本子可以使我生活得很轻松、很惬意。本子失去了,我也失去了依托,更失去了一位临终老人无言企盼的渴求,我只有靠自己加倍努力,开创自己的一片新天地,并以此缅怀长眠的张先生。只可惜了那一份深深的心意。如果拿走本子的那位先生纡尊看到这篇文字的话,不知心中作何感想,真希望他已经担负起了本子中那沉重的责任和谆谆的寄托。

我有了一份稳定的职业,在一家小医院里从事中医诊治工作,周围的人们非常善良而且善解人意,从生活到工作对我的关心现在想起来心中依旧回荡着那一份温暖。我知道自己的医学基础比较差,为了胜任工作,更为了达成自己成为医家的志向,我到处搜罗所有能够找到的医学书,不管是盲文版的还是汉文版的,不管是中医的还是西医的,夜以继日地读书。这种读书是真正的读书,因为那时盲文版的医学书非常少,大多都是汉文版的,汉文版的书籍我只能请同事为我读。尽管在那个只重阶级斗争不重知识的年代,专业书籍很少,但对当时的我来说足够了。周围的同事虽说对我那种如饥似渴钻研医学业务的行为不理解,但依然热情且尽职尽责地为我读汉文书。我把握住一切的机会,敬请周围的同事们为我读书,一边听,我一边用盲文板在牛皮纸上扎写,几乎每次都是读的人口干舌燥,扎写的人手指磨得红肿。如果是现在,我会为同事泡上一杯浓浓的好茶,我会边听边在微机上记录,完毕后再请同事到酒店小酌一番,以示感激。可当时没有这些条件,现在每次午夜梦回之际,我总会怀念起那些艰难的日子和善良的同事。

这时我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草房。草房四处漏风,屋顶漏天,每次下雨或下雪时,屋里也纷纷洒洒的。东北的冬天寒冷异常,夜里我把所有能够御寒的东西全部盖在身上,还是难免冻醒多次。但我感觉到特别幸福,这间小屋也似乎成了人间圣地,毕竟是属于我自己的世界了,是我的精神家园。每天半夜,在医院里听同事读完书后,我一个人一脚高一脚低地摸索着,施施然回到我的家园,摸着锁打开,就进入了我的自由世界,趁着经过冰冷的夜风吹拂过的大脑还清醒,我趴在那张简陋的小床上,开始回忆今天听到的知识,记下自己的心得体会。饿了,自己用白水煮一碗面条吃下,既充饥又暖和。有一段时间,买书多了,面条没得钱买,一位好心的饲养员送一大块喂牲口的豆饼给我,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到了天堂,至今我还是觉得豆饼是天下第一美味。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流逝,我持续不断地学习,在苦难中感受那种无以言表的求知之乐,很快胜任了自己的工作,而且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脉诊“名家”。

工作胜任了,名气也有了,新的苦恼也随即产生,这种苦恼是每个从事中医工作的人都应该有的。中医脉诊得窥了人体脉搏之奥妙,但似乎是仅仅停留在“得窥”这个层次上,同时也许是中医脉诊来自于先人,其取得的成就又是如此之巨大,后人往往难以逾越,因此中医脉诊尽管有所发展,却依旧未曾脱离祖宗定法,对脉象的认识只把握了表面的和整体的东西,对本质的和细节的并未求甚解。因此在临床中只能对疾病大体定性和定位,且其定性和定位结论也与现代医学对人体和疾病的认识迥异,很难做到准确的定量诊断,尤其对于疑难病症,定性、定位、定量诊断更是难以做到。所以中医脉诊在临床上只能作为症候诊断的参考依据。

工作中,经常看到疑难病患者切切而来,潸潸而去的情形,我总是陷入同一种沉思:脉诊能否得出像西医那样准确的定性、定位、定量诊断结论呢?

问题提出了,怎样解决它,却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我不断地翻阅血流动力学和血液流变学及现代医学的有关资料,开始寻找答案。没想到的是这寻找竟然就是我的宿命,成了我一生的任务。已经寻找了近三十年,找到了许多,可还有更多的东西,还要继续寻找下去。

临床中我很快发现,脉搏搏动虽然是弹指瞬间,在指下一掠而过,但其中应该含有比中医脉诊教科书上讲到的信息更多,更细致;同时,指下的脉搏除了中医脉诊的28种病脉之外,似乎还应该有更多的病脉。

于是,我尝试着把自己结合现代医学理论参悟到的脉搏中的一些异于中医的内容结合到临床实践中,小心翼翼地开始求证。

我和病人商量,希望他们先到大医院去确诊,然后我再为他们诊断,以验证我思索的结论。我深深地怀念那些普通的病人,他们的善良使他们不忍伤害一个求知若渴的盲医生,尽管这个盲医生提的要求是如此的不合理。由于他们的善良和乐于助人,我才能在那个艰难的年代里一步一步地深入到脉诊的玄奥世界中。

在病人的帮助配合下,我开始寻找特定疾病在脉搏上的共性。那种沙里淘金的感受使人心醉。从那时起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生活的心情如何,情绪怎样,只要手向患者的脉搏上一搭,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好像一名得道高僧坐关沉入抱元守一的禅悟一样。

我所在的医院是家小医院,病人少,对于探求脉搏的特性不是很有利。于是,我想法设法到大的专科医院去,研究已确诊病人的脉搏,寻求特定疾病的特有脉搏性状。

记得最初开始,我研究的是肺结核患者的脉搏特性,发现他们的脉搏中具有脉条细而数的特性。但是当我把这个结论应用到临床上,在就诊患者脉搏中发现这种特性后诊断为肺结核时,通过专科医院的诊断却证明大多是误诊,这是为什么呢?我沉迷在这种探索中。不久,在患者的脉搏中,我又发现了一种新的共性,就是在脉搏的起搏段中有一局部的细微改变,如果把这种细微变化和脉条细而数的特性结合起来诊断肺结核疾病的准确率竟然提高到50%-60%。我大为欣然。因为这个结论说明脉诊不仅仅作为症候诊断的参考依据,只要按照这条道路走下去,脉诊完全可以成为疾病诊断的主要依据。

事实证明,建立在金氏脉学基础上的脉诊目前基本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且诊断准确率能够达到85%以上;同时,这个结论还反证了中医脉诊的缺憾,那就是中医脉诊只注重了脉搏的整体变化情况,忽视了脉搏局部的变异。同样对于肺结核患者,中医认为是“痨症”,脉搏中只要发现脉细数,结合患者的临床症状就可以诊断为该病。因此中医脉诊的诊断准确率相对来说就要低许多。而我使用的脉诊方法不仅重视了脉搏整体的变化,更重要的是考虑了脉搏中局部的变异,因为人体的某些疾病尽管仅限于局部,但对整个人体亦有较大影响,疾病如此,疾病在脉搏上的反映也应该如此;另外,这个结论提示了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疾病是一个整体,都包括多种病理变化,因此脉诊诊断疾病不能仅靠单一的脉搏变化下结论,必须结合多种脉搏变化综合考虑,不但要确定脉搏整体上的变化,更要注重脉搏局部的变化。这个提示也解释了为什么只用脉条细而数诊断肺结核误诊率很高,结合起搏段的局部变异后诊断准确率就能大为提高。这些认识在现今的金氏脉学中已经成为了最基本的理论,在当时认识到这些却是一种痛苦的心路过程。而肺结核患者脉搏呈现的脉条细而数就是现在的细数搏,起搏段的局部变异就是现在的A2点前点位深层点状冲搏。在当时认识到的那个提示,直接导致了脉形这个金氏脉学基本概念的产生,并成为金氏脉学的基本理念和诊断疾病的主要依据。

通过对肺结核患者脉搏共性的研究,我仿佛看到了脉诊的新天地,只要努力下去,梦想肯定会实现。我按照这个思路不停地研究着各种疾病的脉搏性状,并在临床中多方求证。肿瘤的诊断在那时已经有了雏形。虽然现在看来,那时的脉搏整体和局部性状的结合诊病还是误差较大,还不能说是建立了脉形,只是建立了一些现在所谓的复合特征。但正是这些有益的尝试和探索,才有了今日的金氏脉学。

我在黑暗的路上摸索着,实践着。

结果出现了,这些新的尝试使临床的诊断准确率大为提高,在几种参悟的比较深刻的疾病中可以大致实现定性、定位、定量诊断。尽管现在知道那时的定性、定位、定量诊断是很粗陋的,在当时却对我是一种莫大的鼓励,坚定了我的信心,也使我知道了努力的方向。

当人沉浸到一种事物中去时,时间的流逝往往难以察觉。我对脉诊的异乎寻常的热情和兴趣,使我忘记了自己是个盲人,也完全忽略了时光的飞驶。我结婚、生子,工作辞职、返回原籍山东淄博、重新就业、调入淄博盲校工作、晋升职称等等,似乎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我只是沉迷于我的脉诊世界,那是真正属于我的王国。

为了更好地把脉诊结论和现代医学结合,我不间断地学习西医理论,也尝试着把脉诊的结论与现代医学的有关内容相结合。

多年的参悟、痴迷、积累,我对脉搏有了许多新的认识,应用于临床也有不俗的成绩。在1990年的某一天,我到中国残联去。残联的有关领导告诉我,残联有一笔出版经费,希望我能够写一本书,把自己的脉诊实践写写。

我以前没有想过要写书、出书,那似乎是名人、专家、大人物的权利。对于我,一个高中毕业生,一个盲人,一个漂泊着寻求精神家园的普通医生,有约稿要我出书,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我战战兢兢地开始写作,没曾想出奇地顺利,一个多月的时间,十多万字的书稿脱稿了,这也是我对近二十年临床经验和参悟的脉诊新方法的记录和归纳整理。书稿交上了,我的手指也肿胀得不能忍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连续地用盲文板扎写盲文毕竟不是轻松的工作。

就这样,我的第一部专著——《脉诊新法》(盲文版)——出版了。《脉诊新法》的出版是对我从事脉诊工作近二十年的一次总结,是金氏脉学理论发生质变的数量积累,是基础。正是在写作《脉诊新法》的过程中,我认识到我所参悟和使用的脉诊方法只要再深入下去,完全可以成为一种新的脉诊主流方法和全新的理论。

在《脉诊新法》中,我提出了通过脉诊诊断疾病的一种新方法。它与中医脉诊的形式相同,但实质却发生了悄悄的变革。一方面中医诊病讲究望、闻、问、切四诊合参,脉诊只是临床诊断中的一种手段,要与其他的诊断手段结合方能达到中医讲求的准确;而我提出的方法初步确立了脉诊的新地位——脉诊可以作为诊断的主要手段,可以不依赖望、闻、问等方法,直接诊断疾病,并能够做到清晰、准确。另一方面,中医脉诊只是探求了脉搏上的整体性的信息,忽略了具体的、局部上的信息,虽然不能说中医脉诊犯了“只见森林,不见树木”的哲学错误,从本质上讲却是对脉搏认识的局限造成的,这导致了中医脉诊的发展极其缓慢甚或停滞或者退步;脉诊新法的“新”恰恰对中医脉诊的这个历史的误会做出了改正,强调了脉搏中的整体性和局部性信息的共同参与,提出了诊断疾病的新方法,提高了脉诊的准确率。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才能说“初步确立了脉诊的新地位”,虽然那时认识到的脉诊新法比较现在是简陋粗糙的多,但对事物的认识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发展起来的。当时那用几种脉搏特征诊断疾病的方法是金氏脉学中脉形的雏形。

虽然在《脉诊新法》的写作过程中和出版之后的那一段时间,我的认识并没有如此清晰,但脉诊是科学的事物,如果能够对科学的东西做出科学的推断或自圆其说的解释并符合客观实际的探索,那么这种探索必定遵循科学思维的认识规律,只是自觉不自觉罢了。

由于《脉诊新法》一书只有盲文版,没有汉文版,了解此书的人并不多,但仍有从事脉学工作的医生、学者对此表示了很大的兴趣,来信来函商榷脉学的研究方法和脉诊的临床应用,探讨书中的有关内容,这促使我进一步地去考虑这种脉诊新法后面更深刻的东西。

如果说《脉诊新法》的出版,标志着一种新思路脉诊的诞生,则显然,该书是为金氏脉学理论的形成奠定了量变的基础,是对金氏脉学认知的第一次飞跃,完成了对中医脉诊的扬弃,开始按照科学的认识规律,有意识地结合现代医学及其他学科的相关知识去发展完善这种理论。

1990年到1993年所作的工作是金氏脉学走到今天的关键几步。新的方法有了,怎样去发展它,完善它,使之逐步上升到经验理论和科学理论高度,这是当时摆在我面前的一个不易解答的问题。脉学在中国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多少风流俊彦为之钟情一生,使得中医脉学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成为人类的宝贵财富,难道能在我手里发生大的变革吗?我不过是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盲人罢了。

我是个盲人,所以我于黑暗中摸索习惯了,所以我可以而且应该在脉学的道路上继续摸索,不成功的话至多依旧是一片黑暗。如果我能在脉学上建立一个明媚的新天地,我的眼前就会出现光明,这份光明是我终生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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