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77代嫡孙女孔德懋:73岁与“衍圣公”弟弟重逢,104岁仍健在

今日世界公认的十大古代先哲中,中国的孔子排于第二位,仅次于西方人心目中最神圣的耶稣。两千年来,以圣裔世代袭“爵”至今,唯中国孔子一脉。

“孔德懋”正是孔子的第77代嫡孙女,她也是唯一存活于世的孔子第77代后人,她现年年已104岁。

孔德懋与女儿柯兰

孔德懋的父亲孔令贻是孔子第76代唯一的嫡孙,世袭衍圣公。“衍圣公”封号始于公元11世纪中国宋王朝,到孔令贻这一代时,曲阜孔氏世袭“衍圣公”爵位累计已八百多年。

直到快成年时,孔德懋才知道:自己出生时,曾让家族有些许失望。按照惯例,孔氏世袭“衍圣公”都必须是嫡系男丁。孔德懋出生前,其母王氏已经生下了她的姐姐,所以,她出生时,所有人都盯着其母亲的肚子,他们多希望这一胎是个男丁啊!

孔德懋出生那天,其父亲虽也高兴,但他总不免有一丝失望。须知,他的正室和妾室都未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不得已迎娶丫鬟王氏后,她又接连生下两个女儿,这种种,怎不让他压力如山呢!

好在,孔德懋出生仅仅两年后,其母王氏再次怀孕。不幸的是,王氏还未及生产,孔令贻便因病辞世了,这样一来:孔德懋母亲王氏肚子里的遗腹子,成了孔家能不能产生新一代“衍圣公”的最后希望了。

孔令贻

也因为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关系重大,所以她生产时,民国政府竟派了一位将军带着众士兵前来,为了防止王氏肚子里血脉没有任何偏差(被掉包),山东省省长也亲自来到了王氏的产房前:现场监督。

孔德懋母亲生下弟弟孔德成那天,国家放了13响礼炮庆祝,那天,举国欢庆。

弟弟出生仅仅17天后,王氏便因产褥热离世。这年,孔德懋年仅3岁。之后,她们三姐弟便都交由嫡母陶氏抚养。

王氏

孔德成100天时,北洋政府便正式袭封第31代“衍圣公”。也是从此时起,孔德懋便知道:她的弟弟,是个小圣人。

因为是小圣人的缘故,打小,孔德懋便发现弟弟和自己有些不一样。

每年过端午时,他们姐弟三人都要抹雄黄。这是山东当地的习俗,就是将雄黄浸泡后涂抹在前额,以避邪。每次抹雄黄时,孔德懋和姐姐都只是脑门随意被抹上几道横,可轮到弟弟时,他们总要认真恭敬地在他的脑门上画个“王”字。

孔德懋(左一)与姐姐、弟弟合影

平日里,孔德懋和姐姐也总能听到很多关于弟弟“不同凡人”的传说。比如,某扇门上有巨蛇趴在上面,多少人关门都无法推动,后来几个当差的爬上去看,当时就吓昏过去,而门仍无法关闭,恰巧小弟走过来,他刚走到门口,那蛇便立即逃跑了……

像这类关于弟弟的传说,还有很多,多到让孔德懋记都记不住。

此外,弟弟与常人不同的地方还在于:每次有重大祭祀活动时,他都会穿戴整齐进行主持。

弟弟虽然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小圣人”,但在作为姐姐的孔德懋眼里:他就只是她的弟弟而已。所以,他们姐弟一起玩儿时,她还总是要求弟弟听从她的意见,弟弟年岁小又贪玩儿,自然每次都全听姐姐“摆布”。

孔德成

孔德懋和弟弟经常玩儿的游戏有很多,比如捉迷藏、过家家、逮人玩等等。他们最喜欢玩儿的游戏,还要数赶车。赶车时,每次都是孔德懋和刘三元等小伙伴坐在车上,用黑羊和白羊拉车,而弟弟则负责拿着鞭子一边跑、一边赶车。

作为孔子的后人,孔德懋、大姐和弟弟孔德成很早就开始接受教育了。他们当时除了接受传统教育外,还被要求接受西方教育。1924年,即孔德懋7岁那年,她便开始学习英语,并学习琴技了。

相比姐姐,弟弟孔德成要学的就更多了,孔德懋记得:他的老师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而且这些老师都是当地最有名的学者。

幼年孔德成和老师们

孔德懋和弟弟年岁相当,所以,自幼丧父丧母的他们有着深厚的手足情。记忆中,她和弟弟干什么都是一块儿:吃饭、睡觉、读书、游戏,他们似乎从未分开过。

每次,他们在玩儿时弟弟若被叫去见客,孔德懋总会停下游戏等着弟弟回来。慢慢长大的姐弟俩都对彼此有很深的依赖,也正因此,孔德懋17岁嫁到北京那年,14岁的弟弟难过极了。

那天,孔德成送姐姐上花轿时一直哽咽着,花轿被抬起时,他突然大声喊:

“二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要常来看我啊。”

听到弟弟这撕心裂肺的喊声后,孔德懋不禁热泪盈眶,即便几十年后再想起这段过往,她心里依旧极其不是滋味。

孔德懋走后,孔德成因为想姐姐,曾专程给她写过一首诗,诗中,他饱含深情地写道:

“黄昏北望路漫漫,骨肉相离泪不干。千里云山烟雾遮,搔首独听雁声寒。”

与心爱的弟弟分开后,孔德懋也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弟弟。人说,嫁人后,越是不幸福便越想念娘家,这话,孔德懋深有体会。

孔德懋三姐弟

原本,世人都以为孔德懋嫁人后会收获幸福,作为“天下第一门”孔家后人的她所嫁之人,是清末儒学大家柯劭忞的幼子柯昌汾。

柯劭忞曾担任过翰林院编修、侍读、侍讲、京师大学堂总监督、清史馆代馆长、总纂等职务。今时世人熟知的《清史稿》的总编纂,便是柯劭忞。

柯劭忞的长子、次子都是我国甲骨文方面的专家,他们的人品也相当过硬。可偏偏,柯劭忞的幼子,即孔德懋的丈夫柯昌汾却是一个吃喝嫖赌的花花公子。

嫁到柯家不久后,孔德懋便意识到了丈夫身上的毛病,眼见丈夫成日里寻花问柳,她心里满腹委屈,自然,她也更加想念自己的弟弟孔德成了。

人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出嫁两年后,孔德懋终于回到娘家了。她这次回娘家,是因为她心爱的弟弟孔德成要结婚了。

1936年12月16日,孔德成迎娶前清名宦孙家鼐曾孙女孙琪芳为妻。婚礼当日,当伴娘的不是别人,正是孔德成心爱的二姐孔德懋。

那日,孔德懋的娘家热闹极了,长长的迎亲队伍望不到头,一路上他和弟弟都高兴得合不拢嘴。看着弟弟和美丽的新娘,孔德懋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孔德成与孙琪芳结婚照

孔德懋绝想不到,这次美好的回忆,竟会在后来成为她之后几十年的“最大念想”。

这次回娘家后,因为战乱、因为路途遥远等因素,她竟再未回过娘家,自然,她也未能再见到心爱的弟弟。

1948年,孔德成去了台湾,自此后,姐弟俩天各一方:他们完全失去了联系。很长一段时日里,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是生是死。

这期间,孔德懋的人生也经历了惊天逆转:她毅然与丈夫离了婚,离婚后,她独自带着年幼的几个孩子生活。

任何年代,一个女人要独自养活孩子都不是容易的事。为了将孩子们拉扯大,孔德懋干过很多工作,这些工作里还包括不少蓝领工作。

孩子们慢慢大了后,孔德懋的时间多了起来,她也更加想念弟弟孔德成了。

1979年,孔德懋年已62岁了。这一年,她才终于再次回到了已阔别40多年的山东曲阜孔府。回娘家那日,她特地带上了儿子柯达、女儿柯兰和外孙女刘勇。

孔德懋到达车站那日,故里族人、乡亲几十人同当地政府部门同志赶来迎接她。当他们告诉她,她下榻的地方就是娘家孔府时,她怔怔地没有说出一句话。

重回孔府的孔德懋发现,孔府门前的石狮含笑依旧,庭院内仍旧是花木扶疏,幽雅清静,厅堂绿瓦飞檐,雕梁画柱,在阳光下绚丽夺目。

民国时期的孔府

走进厅堂,孔德懋一眼便看到了悬挂着的父亲孔令贻和弟弟孔德成的墨迹,这里的一切依旧和她当年离开时一样:桌上的插瓶、镜台等小摆设都是弟媳孔琪芳的陪嫁;卧室墙上是弟弟和弟媳的新婚合影……

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幕,孔德懋恍觉自己穿越到了40年前。

孔德懋所有儿时的记忆全部被激活了,看到前堂楼院内已长高许多的石榴树时,她记起了自己和弟弟在树下赏月、摘石榴的画面。

泪眼模糊中,孔德懋不禁手扶着石榴树干、遥望天边叹道:“远方的小弟,你现在究竟怎样了呢?”

那天,孔德懋不断地和孩子们讲自己幼年和弟弟还有小伙伴的故事,她还特地去了小伙伴刘三元的家里。几十年后,昔日小伙伴再见的瞬间,两人都湿了眼眶。

那日,两人不免回忆起了孔德成,说着说着,孔德懋竟仿佛看到幼年的弟弟拿着赶车鞭,笑着向他们走来。那一刻,孔德懋忍不住落了泪。

这次回娘家后仅仅两年,孔德懋竟意外被弟弟的学生拜访,学生还带来了弟弟寄来的一封信,打开信后,她看到了弟弟的笔迹:

“二姐,我们总算有了直接消息,三十年的思念得到暂时的安慰。希望我们永远平安,有生之年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原来,这几十年里, 孔德成也一直在不断地打探姐姐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报纸上看到了二姐回孔府的报道。孔德成告诉姐姐,看到这则报道后,他激动得几晚没睡着。

看完弟弟的信后,孔德懋激动地把信捂在胸口喃喃道:“真好啊,还活着,还可能再见面!”

也是在这之后不久,孔德懋因为是孔子第77代孙女的缘故,正式当选为终身政协委员,她成了我国唯一一位终身制全国政协委员。之后,她又担任了孔子基金会副会长职务。这期间,她开始不断做各种公益慈善。

孔德懋晚年

孔德懋一生节俭,所以,即便生活好过了,她也一直过着朴素的生活。她常年居住在海淀区增光路一栋破旧的政协家属楼里,她的家是一个两居室的小房,小得不能再小。

走进她的小房,目光所见,全是极其普通的摆设。唯有墙上挂着的字画提醒世人:这位女子不一般。她墙上挂着的字画里,有末代皇帝溥仪弟弟溥杰的墨宝,也有孔氏家族后人的字画。

因为国家对于孔子、对传统儒家文化很尊敬,身为孔子嫡系后人的孔德懋也受到了特殊优待,但她却从未用自己的身份谋求过任何好处。

与弟弟取得联系9年后,东京的汤岛圣堂举办建立200周年纪念日,孔德成受邀前往讲学。在东京的伦理学研究所的帮助下,孔德懋以非官方名义应邀出席纪念大会。

孔德成的这次讲学,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惊喜”。那天,讲学完后,头发已斑白的孔德懋突然出现在了弟弟面前,面对从天而降的二姐,孔德成竟有些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在梦中,盯着二姐看了半天后,他才喊了一声:“二姐”!

孔德懋与孔德成相聚瞬间

孔德懋听到这声呼唤后,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后,她才用颤抖的手搂住弟弟宽厚的双肩喊出了那声“小弟”,那一刻,两姐弟的泪水都夺眶而出。

紧握彼此双手后,孔德成仔细端详了二姐很久,过了很久后,他又问道:“你好吗?”孔德懋听到后忙道:“好,身体、生活都很好,你呢? .……你也好吧?”

孔德成还未及回答,孔德懋又是泪如雨下,姐弟俩堵在嗓子眼的千言万语终于化成了一串串的泪水。在场的人见此情景,无不为之感动。

再见弟弟孔德成时,孔德懋发现:他的牙齿已经脱落了,说话都有些漏风了,可他的精神依旧很好,他的乡音也未改,还是那浓浓的曲阜口音……

这次短暂会面时,孔德懋告诉弟弟,他们的家乡曲阜现在很好,父亲孔令贻的墓地也正在翻修,她激动地说:

“爸爸的坟正在修,我还给咱爸立了个石牌坊,很大,汉白玉的。咱们的'家’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维修得好,你放心吧!”

听到这话后,孔德成的眼里似闪出了一道光,他又接着问:“你们的生活还好吗?”弟弟问到这儿时,孔德懋才突然想起自己带来的儿子还在门外,她赶忙叫人将儿子柯达请了进来。

柯达进门后,孔德懋赶忙招呼他说:“快见见你舅舅,给舅舅磕头。”柯达听了连忙给舅舅磕了两个响头。孔德成扶起外甥后,认真端详着他英俊的脸孔后满意地点头道:“你长得很像你娘,你可要好好伺候你娘。”

说话间,他们的时间已经到了,当时官身不由己的孔德成只得匆匆和姐姐道别了。离别时,孔德成依依不舍地凝视着二姐,他生怕这一别又是无数年……

再重逢这年,孔德懋年已73岁,而孔德成也已70岁。

孔德懋与孔德成夫妇

好在,这次会见仅仅几年后的1995年,孔德懋来到台北,那些天里,只要得空,两姐弟就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家常、聊曲阜……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岁月……

这次与弟弟分别后,孔德懋更加看重自己身上的使命了。回到北京后,她更加忙碌了,她先后前往日本、韩国、马来西亚访问,每一次行动,她都努力为继承中华孔子文化事业,弘扬儒家仁、义、礼、智、信思想做各种工作。

与此同时,她的弟弟也在台北努力和她做着同样的工作。作为孔家的最后一代“衍圣公”,孔德成一直在教书育人,即便已经是耄耋之年,他也坚持在台湾大学教授学生,年88岁时,即便腿脚已经不好了,他也坚持借助助步器去给学生上课。他晚年的主要研究领域是“三礼”和“金文”。

作为孔家嫡系后人,孔德成真正做到了“桃李满天下”。

右一为孔德成

得知弟弟的腿脚不好后,孔德懋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就在她为弟弟的腿疾犯愁时,她却意外得知了弟弟的死讯。

2008年10月28日,孔德成因心肺衰竭病逝,享年88岁。

孔德成与家人合影

弟弟辞世的当天上午,孔德懋便得知了噩耗,听到这令人绝望的消息后,她一屁股瘫坐在了沙发上,那一整日,她都精神恍惚地呆呆看着窗外,窗外秋风吹落的残叶悠悠扬扬地飘落到地上,这情景更加增添了她的悲伤。

这时的她才想起,最后一次通话时,弟弟竟在电话里对她说:“二姐,我想你。”想来,说这话时,弟弟已经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了。

弟弟离世后的那几天,孔德懋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的孩子们发现,每次在客厅里踱步并抬头看舅舅写的那幅“风雨一杯酒,江山万里心”的字画时,她都泪如雨下。

孔德懋无法去参加弟弟的葬礼,毕竟此时的她也已经91岁了。

孔德懋与孔子扮演者周润发

11月1日,心情极度悲伤的孔德懋坐着轮椅到了北京北海公园,她径直到了西天梵境给弟弟祈祷。在大慈真如宝殿,孔德懋哭着念诵了她给弟弟写下的祭文:

“秋风瑟瑟,落叶飘飘,惊闻我弟溘然辞世,甚感凄凉。我与胞弟德成自幼相依为命,感情笃厚……今骤闻噩耗,我悲痛欲绝,仰天忆往,如梦如烟……黄昏北望路漫漫,小弟仙逝泪不干。魂兮归来在曲阜,叶落归根吾才安。”

在这篇祭文里,孔德懋表达了她对弟弟的不舍,也表达了她对弟弟不能“落叶归根”的遗憾之情。

弟弟离世后,孔德懋便成了孔子第77代唯一的后人了。自弟弟离世那天起,她便祈愿:要让自己替弟弟多活些时日,毕竟,人真正的死亡,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不再被记起……

今天,孔德懋已经104岁了,她的出行需要轮椅,但如今的她依旧头脑清晰,她依旧经常想起弟弟孔德成……

孔德成初到台北时

每年秋天,她依旧反复和后人念叨起自己和弟弟在孔府石榴树下看月亮、摘石榴的往事……

对于孔德懋而言:往事如烟,往事并不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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