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狐狸精的守护》
狐狸精的守护
一
顾府里有个怪少爷，据说这少爷有一双眼可通阴阳。见人事，知鬼神。不过这样的流言也只敢在京城阴暗狭小抑或是偏僻的茶馆酒楼里隐秘地口口相传。因为这顾老爷可是当今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当初可是下了大力气压制这些流言，“这事上哪来的甚么鬼神，真是无知妇儿。”就是这不信鬼神的顾家大老爷的大夫人却是让鬼给活活吓死的。
“此话提起，那便是……哎”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喊道：“小二，来点花生下酒。”那汉子瞧着眼前被提起好奇心的朋友，停下话头，瞧着他们猴急的样儿，大笑着接着说了下去
“那只十二岁的顾家二少，愣是说他看见他娘亲夜里来瞧他，还问他怎么瘦了这么多。说是日日听着母亲的歌声入睡。可他那短命娘啊，早就死了六年了。”那汉子边拍着大腿边皱眉道。
“这事还真是邪乎，不过那孩子可能撒谎呢？”
“这事啊，奇就奇在这。这大夫人第二日起来，瞧见了房门前的一方手帕，那方手帕不是别人的，正是那二姨娘，也就是那顾二公子的生母的生前之物。再加上那小子在旁边阴恻恻地道'二姨娘说甚是想念母亲，想来看看母亲，看来昨日她是来过了。’这大夫人不听此话还好，听了此话，身形一个踉跄竟晕倒了。之后醒来仍是胆战心惊。”
“那怎么会被吓死了呢？”
“你且别急，听我细细道来，自那以后这大夫人就有些神神叨叨的，央着顾老爷去找高人做法事，这顾宰相你是知道的，向来不信这些东西。那大夫人也就只能自己忍着，时不时地就被噩梦惊醒，再加上那二公子时不时地在耳边说娘亲来瞧我了这类的话，那大夫人的精神越发恍惚了。”说到这那汉子感到口渴便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看着众人期待的表情慢悠悠地道：“你是不知一日夜里那夫人发了疯似的乱叫，囔囔着看见玉蓓的身子挂在树上，在冲她笑。老爷寻到她说的那棵树，哪来的甚么人影。可那疯婆子愣是不信，发了疯似的抖露出了她背地里做的那些肮脏事儿，原来六年前二姨娘是她做手脚害死的，那玉蓓也是她让人推到水井害死的。”说完那大汉便吃着花生，看着众人的反应。
“啧啧，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就是，这种婆娘留在身边真实可怖。”
“诶，那你们说这顾家二少爷究竟是不是阴阳眼呢？”
“我看那，不是，怕是这孩子聪慧，用这种法子给娘亲报仇呢！”
“哎，那可未必。”那大汉放下手中的花生，吐了吐嘴上的屑忙道：“我有一哥们在顾家讨口饭吃。说那二少爷真能通阴阳。说是后厨的小力他姐姐就是玉蓓，当年他姐姐的事大白后，还是二少爷帮小力和他姐姐沟通，二少爷告诉他，他姐姐死于非命如今真相大白，心中怨恨已消，可以不做孤魂野鬼了，去转世投胎了。小力可感激二少爷的帮助了。”
“我可不信。”一个男子有些执拗道，另一个男子忙岔开话题道：“且别说这个，这孩子啊，说起话来还疯疯癫癫的。你知道他说什么不？他说月亮是由很多宝贝炼成的，而且月亮它不发光，是去借了太阳的光，还说光洁的月亮上坑坑洼洼的，有八万多户人家在上面修补，还吃什么玉屑饭。你说奇不奇怪？”
“哈哈哈，这小子还真是古怪。”
二
顾家二少爷，顾承满。应该是顾宰相最不喜欢的儿子了。先不说其庶子身份了，就说现在就在和顾宰相争执。
“爹，我要跟随叶上星的步伐，他的所过之处就是我想去的地方。”十四岁的顾承满虽是满脸稚气，但却异常坚定地和威严的父亲喊道。
威严的顾宰相气得满脸通红，一下就把那手中的书丢在地上，怒喝道：“多大人了，还整天沉迷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那地上的书，封皮蓝底黑字地写着《上星奇游记》，书的边边角角起了些毛边，可见已被人翻阅过很多次，不过书倒还是整洁干净，可见看书之人很是爱惜。
“每天就知道看这些闲书，这些奇事怪谈，都是假的，有甚么可看的。”顾宰相骂道。
“爹，我相信他存在，他判案如神，行走江湖，不畏强权。”顾承满低下身子捡起书，红着眼一字一句道。
几日后，顾宰相的一把火把顾承满的数本藏书都烧没了。不过即便如此，顾家的二少爷还是整日奇奇怪怪的。这府中有大半人把他当做痴傻孩子，有少数人却绝觉得他真能通阴阳，总是求着他帮忙联系自己逝去的亲人朋友，一时之间，顾二少年成了顾府最奇怪的存在。
三
顾家的二少年最近更奇怪了，穿着一间半旧不旧的粗布，挑着一副担子在蹲在小巷的一角，有好奇者走近一瞧乐了，这怪少爷竟担子两大筐梅子这些零嘴玩意儿。
“你这怎么卖？”这人调笑道。
哪知这二少爷看都不看他一眼，随口道：“你看着给。”这人听了这句话更是好奇，见其既不吆喝，也不明码标价，顺着他那直勾勾的目光往那一瞧，笑道：“哟，这是看上我们的煎饼西施了吧。小子，哥教你，这么傻看着可没什么用。”闻此言，顾承满才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人。
“那几包梅子，给她。”
顾承满一听这话，若有所思，忙抓起几包梅子跑向那煎饼西施那。
十五岁的少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眼前清丽的少女，手一伸道：“给你。”声音如梅子的味道一般青涩还饱含着独属于少年人的异样情愫，那少女看着眼前的少年笑道：“是你啊。”顾承满脸微红，低下头来羞道：“嗯。”
顾承满可忘不了初见伏兔的那一日，那日他和往常一样在街上四处闲逛，看一女子在繁乱的市集中忙碌着，惊鸿一瞥，仿似梦中人。顾承满心想这不就是书上写的狐狸精吗？只见他呆呆地看着伏兔，脱口而出道：“你是青丘来的狐狸精吗？”那女子闻言，巧笑盼兮，嗔到：“小女子伏兔自青丘而来，公子可愿尝尝这青丘的鸡蛋煎饼？”
顾承满闻声如清竹脆响，呆呆道：“尝。”
四
“你是卖梅子的走郎？”伏兔笑着问道，承满又低低地嗯道，随即又忙道：“你若是欢喜这妹子，日后我日日送你几包。”
“那你这生意还做不做啦。”伏兔闻此言笑道。承满挠了挠头道：“你们狐狸精都这么好看的吗？”
“嗯，我们都很好看的。”自那以后，那卖梅子的走郎也不怎么走动，就在那煎饼摊子附近蹲着，常常和煎饼西施搭话聊天。那伏兔倒也没发现那走郎一直蹲在自己附近，也没发现那每次都满满两大筐的梅子一点也没卖出去。
顾承满给伏兔讲了很多故事，伏兔听着很是有趣。
“你知道吗？我以前和人说月亮上坑坑洼洼的，可是没人相信。”
“我相信啊，我想是被天狗啃的。哈哈”
“对了，今天要接着和你讲叶上星的故事，上次说到他智斗恶霸了对吧，好嘞，今天要讲他凭一把匕首揪出真凶的故事了。”
……
顾承满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听他“胡言乱语”的人了。
五
这日，伏兔刚回到家，便见其父倒在血泊里，已然气绝多时。伏兔忙上前伏在老父身前大哭。直到衙门的捕头黄天宗的到来，他忙拉起伏兔道：“你冷静一下，先和我们说说你所知晓的情况。”
随即，一个风一般的男子闯了进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家二少。
“顾二少，你怎么来了？”天宗微微皱眉。
伏兔听到这“顾二少”三字，也顾不上惊讶，忙上前拉着这个昔日的卖梅郎有些疯道：“你不是有一双阴阳眼吗？你快问问我爹，是谁杀了他，到底是谁？”
“伏兔，我……”承满的眼里盛满了悲伤道：“抱歉，我并没有阴阳眼。”
“你骗人，你不是能看见你的母亲吗？你不是帮助很多人和他们逝去的亲人朋友交流吗？你怎么会没有阴阳眼！”伏兔大哭着扯着承满的衣领道。
“六岁那年我亲眼看见大夫人在我娘的汤药里下毒，八岁那年我亲眼看见玉蓓姐姐被人推下水井，是我丢的手帕，是我在树上挂上了玉蓓姐姐的旧衣。是我说了谎，她们畏惧的所谓魑魅魍魉，不在我的眼里，在她们的心里。至于那些逝去的亲人朋友，我也是撒谎，死者已矣，生者也该好好的活着。”说了这么多，此刻的顾承满也有些脱力了，不过这番话说完，他似乎放下了很多东西。
六
黄天宗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认真的探查现场收集证据，仵作开始验尸，手下也有汇报探听来的情报。
“死亡时间辰时至巳时，死因是后脑撞到桌角，失血过多而亡。”
“这个时间段，街坊邻居说只有王留行来过，似乎是上门提亲。”
王留行，这个名字在黄天宗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嗯，一大恶霸，背后势力不小。看着地上的血痕，流到一半不流了，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究竟会是什么东西呢？黄天宗低头陷入了沉思。对了，提亲！聘礼！
“走，去王府。”
王府内，天宗也不废话：“王留行，今日听说你去宋家提亲去了，这宋家老头死了。衙门查案，我要看看你的聘礼。”未等那满脸横肉的王留行开口，便踹走那些想要拦人的家丁。
未及，便在库房搜出了聘礼，果不其然，一个箱子下面确有血迹。那王留行看见那血迹唰的一下脸就白了。但没多久他便恢复了脸色，吩咐人奉上银票道：“大人，这几千两是孝敬你老人家的，那宋家老头福分浅，一听他那身份低微的女儿能入我家的门，一时高兴滑倒了这才去了。”
黄天宗看着这奉上的厚厚一叠的银票，皱了皱眉头笑道：“好说，不过，你这箱子就别留着了，小刘小王搬去毁了。”说完就取走了银票飘飘然走了。
“好嘞。”
没几日，黄天宗就备齐了人证街坊邻居的证词，物证那沾了血迹的箱子，还有那一叠银票。
很快，判决便下来了，王留行秋后问斩。
七
王留行死后，伏兔也渐渐的从丧父之痛走了出来，期间承满一直陪着她。一日，承满偶遇黄天宗，他依然一如往日的神情严肃，承满突然便说道：“黄大人，那王留行背后势力不小，你怎么就选择了拒绝那大额银票呢？”
“你瞧我，行事向来态度蛮横，谁的面子也不给，官场虽然黑暗，但我是块难啃的骨头，谁也啃不动我。”黄天宗笑道，突然他低低道：“谁让我中了叶上星的毒。”
声音虽低，但喜欢叶上星的顾承满还是听到了。
“你也喜欢叶上星！”顾承满激动道，他拉着天宗的袖子，神采飞扬。
“对，我从小就喜欢他，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他不存在，他只是书上的几行字罢了。”黄天宗有些无奈道，随即他正色道：“可是我还是喜欢他，崇拜他，既然他不存在，那么我就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官场黑暗，你真能保持初心，不畏强权？”承满有些紧张地问道。
“哈哈哈，即便满世污浊，我依然爱极了这样的日子，这就是叶上星。”黄天宗说完便仰天大笑而后离去。
八
过了三年，顾承满辞家离去，对他失望透顶的顾宰相也未曾阻拦。
“你真的愿意陪我走遍叶上星去过的地方？”顾承满问伏兔。伏兔回眸笑道：“我愿意。”
顾承满听到答案激动地拉着伏兔的手问道：“你真的相信这世界那么大，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那么多，我们回不到的过去里，还有我们到不了的未来里，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叶上星吗？”
伏兔深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正色道：“我相信。”
顾承满落泪了，伏兔笑了。她当然相信这个愿意为她卖两大筐永远卖不出的梅子的顾家公子了。
注：关于月亮的故事，大家可以看看《酉阳杂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