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文/肥肥
雪
隆冬寒夜,乌云倾倒整片天空,就好像用力地打上一拳,厚重的乌云也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过了许久,几粒细小的雪花飘洒下来,不发一丝声响,“下雪了!”一阵惊呼打破了晚自习的安静,本安坐着的人儿按耐不住心中惊喜,站起身向窗外望去——啊!果真下雪了。可这零零星星,飘飘扬扬的,不一会便停了,还能称之为雪么?
北方之人,大抵都是爱雪的。正如南方人爱水。至于为什么,倒也说不清,或许是融入骨子里,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吧!
记忆里的雪,是有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气势的。一片乌云倾倒,片刻间便飘起雪花。起初是细小,零碎的;不多时便大了,一片片鹅毛似的六角结晶体,在空中慢悠悠地打着旋,左摇右摆,似醉了酒般,又似舞姿妙曼的少女。此时若是有一阵劲风吹过,雪便展现出它刚硬的一面,在飞旋之中总能体会出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
大雪洋洋洒洒,仿佛刹那间,人间白了头。地面上长出白绒绒的地毯,苍翠的松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此时若有一两行脚印深深浅浅的留在这儿,那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还得待上好一阵子——或许半天,又或许一整夜,大雪才渐渐停歇。每当大雪初晴,总能体味出“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的奇幻意境。大雪收歇,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街上的脚印一行行平行交错。倘若在街上遇到熟人,便总要谈谈这雪:“诶,这大雪下的,冻煞人呐!”“哈哈,瑞雪兆丰年呀!”这其中偶尔夹杂几句抱怨,却总带着炫耀的气息。如同谈论自己的孩子。
身为纯正的北方人,雪在我的童年回忆里总占据重要地位。每每冬天来临,最期待的不是新衣裳或糖葫芦,而是一场大雪。小孩子仿佛生下来就是喜欢大雪的。窗外的雪飘啊飘,我对冬天专属快乐的期待随着飘雪越积越厚。雪一停,我与几个年龄相仿的伙伴便冲出家门,打雪仗,堆雪人,溜冰滑,或是恶作剧般踹一脚积着厚厚的雪的大树,然后你追我赶地逃出自制的暴雪区。大雪总是能带给小孩子无限欢乐,所以一直到玩的浑身湿漉着回家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套不知去向。
田野阡陌中,偶有几位老农走过,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今年好大的雪!小麦也盖上厚棉被咧!”“这茬铁定能有个好收成!”眉眼之间,言语之中,无不透露着庄稼人对于自然最朴素的敬畏和热爱。我想,这大抵就是北方人爱雪的原因吧!
可那终究是记忆中的雪。
故乡的雪,纷纷扬扬了几千年。可到如今,却毫无征兆的收敛起来。而雪的情调,也早已消失不见。留给人们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回忆。即使偶有一场小雪,也往往是还未落地,变化成了一地水珠。
这似乎已不属于雪的范畴。
人们也不再需要雪了。装备着现代科技设备的温室大棚早已代替了雪“兆丰年”的作用。人们抱怨着雪给她们带来的不便。雪已然成了罪人。雪后的世界,也早已消失了宁静。车灯闪烁,鸣笛声震耳欲聋。人类俨然成了这世界的主人,他们要用尽一切手段将这碍事的雪赶出去!
雪也倦了。于是它悄悄地沉默起来。可雪到底是舍不得离开的。它仍在下,只是越来越小,越来越生硬。到最后,竟叫人分不清这究竟是雪还是雨了。前世隔海,古屋不再。至于那雪,也渐渐离去了。另人难免发出一声余光中式的悲叹:“然则他日思夜梦的故乡,究竟在哪里呢?”
思绪收歇,同学们早已不再关注外面零零散散的雪花了。我披好外套,出去见见这久违的雪。一颗颗细小的白色颗粒打在身上,带来一丝冰冷的感觉。我伸手接住,轻声道:“好久不见,老朋友。”
“侬今葬花人笑痴”,倘若黛玉还在,是否会来葬这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