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槐花‖文/李明君

落槐花

李明君

盛夏时节,太阳公公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孔,从一大早开始便向大地吐出无数条火舌,恨不能一时之间把地球变成一座蒸笼。干燥的空气摩肩接踵,仿佛已被压抑得无处逃窜,正在酝酿一场即将发生的大爆炸。街上的行人无奈地撑起了太阳伞,但仍免不了汗流浃背。汽车轧在发烫的马路上,发着懒洋洋的憋闷的声音亦步亦趋地往前爬。

那些姣贵树种的树叶已被烈日晒得打起了卷儿,但路旁高大的槐树依旧那么挺拨地直立着,槐树上那浓密的小小的椭圆形的槐叶一如既往地迎接着这无情的考验。只不过槐叶经历了风雨的洗礼,脱掉了春天最初翠绿,长成了现在的墨绿色,尤如一个幼儿从藕嫩的白色长成了皮肤黝黑的健康色。在层层的叶子中间,白色的槐花钻了出来,一簇簇、一团团,煞是显眼,而这绿白交织的树冠展现给人们一种炫丽的色彩,也算是在这炎炎的夏日里平添了一份清凉的气息。

槐花盛开之前是槐米,槐米是一味中药材,能凉血止血,清凉泻火。记得小时候,公社的采购站上就收购槐米。其实,人们无须到公社的采购站上去卖,因为走街串巷的小贩们每天过午都会吆喝着收购槐米。

我家的墙外面种了几棵槐树,槐树已高过屋顶许多,郁郁葱葱。当春天来临的时候,槐树嫩绿的叶子布满了枝头,母亲便会用钩子掰下几枝来,把槐叶在水中洗净,放进锅里,然后加上黄豆,添水烧开,把玉米面用水和好后下进锅里,一锅槐叶粥就做成了。槐叶粥喝起来有点微苦,但由于有黄豆瓣的香味掺与其中,就别有一番滋味了,于是槐花粥成了许多人渴望的寻常农家饭。

慢慢地槐米从树叶的缝隙间长了出来,一串一串的,如同高粱一般。长到绿豆粒差不多大的时候,摘槐米的季节就到了。

大人们早早地就在长杆上绑上了铁钩,有的人还把剪刀的一个把柄绑在杆子顶上,将一根长绳拉住剪子的另一个把柄,通过拉动长绳就可以把槐米剪下来,这样可以避免因为拉枝而折断了树枝。我们小孩是用不着这些工具的,一个个麻溜溜地抱着光秃秃的树杆,一憋气就能爬上几人高。树杈当然是最好的休息场所,坐在树杈上稍事休息,采摘槐米就开始了。我们爬到树冠里,开始寻找籽粒饱满的槐米枝,每发现一枝,便悄悄地爬过来,用手折断扔到树下去。

槐树的树枝要是柔软的,尽管我们的体重并不沉,但还是能把细细的树枝压得弯下许多,吓得大人们在下面不住地喊:“慢着点,慢着点,可别掉下来。”

槐米摘下来,用手撸干净,放在屋顶上或院子里暴晒,如果太阳十分给力,经过一个中午的时间,那绿绿的槐米就会发干变脆,误不了卖给收购的小贩们。这个时候,最担心的就是风雨来临,槐米晒到半干,如果堆起来等待天晴,那槐米就会发霉变污,小贩们见了或降价,或者就干脆不要了。为了减少损失,大人们就有锅去腾,通过锅下烧柴促进槐米发干,可这样出来的槐米会发白,与太阳晒出来的槐米截然不同的。当然,这也给了小贩们讨价还价的机会。而大人们总是想办法把这样的槐米与新晒的槐米混在一起,让小贩们也无可奈何了。

槐米也是可以泡水喝的,不过泡水之前,人们要先在锅内翻炒,街槐米在锅内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才算合格。这样泡出来的水十分绿,喝起来有点苦,但苦中有乐,很多人还是乐此不彼的,不妨你也可以加点冰糖。

那槐花自然是人们采摘槐米后剩下的了,或者是因为树高无法采摘,或者是因为槐叶挡住了人们的视线,总之,这些槐花并不是人们有意留下的。但这些槐米仍然保持着乐观主义的心态,它旺盛地长着,白花花地生机盎然。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夏天的暴风雨说来就来,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气,陡然间刮来一阵风,接着云彩就前呼后拥地赶了来。所有的树木都在风中不停地摇摆,白白的槐花哗哗地落了下来,围在树根底部的沟沟里,沙土里,茫茫一片。忽然就下起雨来,那一条条雨线无情地敲打着树冠,又有许许多多的槐花落了下来。地上的雨水开始流动,散落的槐花飘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串串白色的水流,仿佛一个多变的魔术师,向人们展示着一幅又一幅多变的画卷。大雨过后,风儿轻轻吹过,还有槐花慢慢地落下来,滋润的土地上又覆盖了一层花白的毯子。

夏天过去,落尽槐花的枝上结了细细的如同细绳一般的果实。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果实渐渐长大,最后竟是饱满的如同长豆角般的槐连豆。将槐连豆摘下来,放在石头上去砸,一股绿水便从槐连豆里窜出来,如果落在衣服上,恐怕永远都洗不掉的。砸掉槐连带的外皮,里面便有一层如粉皮状的白色的东西,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感觉真的如同粉皮一样好吃,只可惜第二天再看自己的手时,已是变得黑如木炭,要地几天才会慢慢消失。

槐树,从春天的发芽开始就向人们开始无私地奉献,槐叶、槐米、槐连豆,乃至槐树的树干都比普通的树干要结实得多。尽管那槐花显得不那么重要,但在盛夏的季节里,它向人们传递的是一种向上的力量,是一种欣欣向荣、势不可挡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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