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捡了一只猫
日子基本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普普通通,将昨天完完整整巨细无遗地复制,粘贴到今天的脸上。可如果那一天是普通的一天,那么我一定记不得那一天是哪一天,但那天我记得,那天是7月17号。
那是在黄昏。郭老师跑步,我骑车,我们的方向是莲花湖北端。再过去是小江堤,那里新修了漂亮的草坪与花草,往江堤的小路两旁挖了两道沟渠,渠中有开得很好的荷花,以及睡莲。
我骑得很慢,但郭老师比我仍要略慢一些,我缓缓掠过她,率先向西拐去。远远地,望见柏油路的中央落着一片灰色树叶或塑胶袋一样的东西。走近了些,发现它在抖动。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只幼猫。
我停下来,正想往前看个仔细,迎面刚好一辆车开了过去,回头看,身后又有一辆车正在拐弯向我驰来。我一个箭步蹿上前去,探手去捉它。它立刻翻身往地上一滚,伸开爪,大张口,口中还发出恐吓式的低吼。
来不及细想,我的动作丝毫没有懈怠。左手握住它的前身,右手托着它的屁股跑回路边。它并没有咬我,只是依然惊恐莫名,踩在我的手掌上,冲我轻轻叫着。它目光涣散,毫无神彩,可能是太年幼,眼睛还未发育完全。
我蹲下来,把它放到路沿儿上。它没站稳,滚到了草丛里,一面却紧盯着我的手,重复先前自卫的动作。这时郭老师将将迎了上来,“它刚才在马路中间,也不叫,我把它弄到路边来的。这里车来车往,它又不敢动,很快就会被车压死。”我一面喘息着一面说,“真奇怪,它怎么会在马路中间呢?”
我把它托在手上,给郭老师拍照。“怎么办?把它留在这儿它肯定会死的。”我面露难色,看着郭老师。“留着吧留着吧。”她说。我知道,她是想给我留个伴。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小东西。
返家时,我径直奔去四十一中西门对面的小路,那里有个沙堆,铲了满满一袋黄沙充当猫砂之用。家里什么都没有,问了闫今,她说可以先熬点米汤给它垫一垫,好!不过以上都是权宜之计。于是一面熬着米汤,一面在网上下单奶粉和猫砂猫盆什么的。心急火燎,盼着快点寄来。
它依然处在惊恐之中,喂不了两口。睡到半夜,听它在阳台不住地嘶叫,担心吵到邻居,只好起来搬了只小凳子坐到它身边。听它一叫,就轻轻抚它几下,它仿佛安心了些,声音也跟着低了些。就这样,直到天亮。
我很累,很困,但还是止不住担心它的安危。郭老师见我困倦的样子,怕我生病,有些愠怒,又有些无奈,说,晚上把它放到咱们床边吧,那样你能轻松一点。我感觉有些安慰。到了半夜,它又开始嘶叫,我就把手伸到床下轻抚它的背,它又安稳了些。又是一夜。
直到第二天中午,它才在沙子上小了便,但大便却是第四天的事情,把我着急坏了。它应该是放松了下来,正在慢慢卸下防备和警戒,身体机能也在恢复正常运转。郭老师下班回来刚进门,我立刻把它大便圆满成功的“喜讯”告诉给了她。
实际上米汤顶不了多大用处,它对羊奶粉的兴趣也不大,只浅尝几口。后来就试着给它喂蛋黄,没想到它爱得不行,欲罢不能。进食的时候还发出“呜呜”的低吼,仿佛口中咀嚼着的是一只猎物,谁都不能夺走。
可是,接着它又开始拉稀了。我忧心忡忡好几天,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说:它不会死吧它不会死吧。
是我多虑了。自从换了猫粮之后,才一个月过去,它的个头儿几乎长了一倍,生龙活虎,变成一个健康活泼的精神小伙儿了。除了爱咬人玩,除了你走一步它跟你一步反复横跳蹿过来抱你的脚,除了贪吃又贪睡,除了是个好奇宝宝以外,一点毛病没有。
但你总这么好奇,会不会有一天把自己害死呢,我好担心。另外,我还有个秘密。我的猫不会走路,只,会,蹿!而且是四处乱蹿那种,就感觉它满腔精力,无处发散。怪只怪家里太小了,它再怎么使力气也蹿不了多远。“不然,给孩子买套别墅吧。”郭老师这样感叹。
郭老师一向对猫狗以及其它小动物都无感的,可自从它吃力地顺着床腿爬上床的那天起,郭老师就陷进去了,深深地陷进去了,不可自拔。被它抓咬得满手满脚的红印子也打消不了她的爱意,疯狂拍照,疯狂示爱,疯狂宠溺。还总想熊抱它,强吻它,一面还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就像,就像对一个孩子。
不过它爱咬人的毛病真的让我们非常头疼。在它眼中,我们的手脚似乎是单独的个体,是侵略者,是猎物,是一个个玩具,不管用抓的还是用咬的,总之要将它们制服。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通过用酸奶诱惑,或趁它熟睡时占一占它的“便宜”放送我们的宠爱与热情了。
尤其是郭老师。也许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爱一只毛绒绒的小猫咪,这连她自己也想不到,用她的话说是:不可思议。有时把它捧在怀里甚至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它的幼小与可爱吗?也许并不尽然。
它作息规律,三餐有制,两三小时的熟睡,又两三小时的蹦跶,每日交替上演。不过这可苦了我们了,每当入夜,正想酝酿睡意,它却在我们的枕边蹦来蹦去,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将这称之为:可爱的烦恼。毕竟也不会太烦,到了时间,它就自然蜷到我们的头边或脚边沉沉睡了。
对了,郭老师叫它:小星星。但我总不习惯这个叫法,每当唤它时,很自然地就叫它咪咪,有时是宝宝,有时是儿砸。对我来说,这些似乎并不是名字,只是一种也许并不独有的召唤它的方式,或声音工具。
我希望自己不要生病。我希望自己不要生病,这样就能好好陪它了。或者在我生病时我能找到一个人替我照顾它几日,给它吃的和水,给它铲便便,还有抱抱它。
最初并未细想当它走进我们的生活后会怎样,我们想的是,等它大了些后,有了独自生存的能力,就将它放生或送人。可有时又搞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利弊,似乎都好,又似乎都不好。但是现在,我慢慢觉得,我们已经离不开它了。
现在是午夜。窗外有浅唱的虫鸣,远处有灯火,不时驶过车辆,惊醒对面大楼的几只声控。郭老师一定睡得很熟,我听到了她的手机传来的英语广播声。它又来我的脚边撒欢了,还竟敢咬我的蒲团?我不能放过它。
No.3215 2021年8月19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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